當你看到這篇文章時,群鬼飄盪的七月早就過完了,鬼族們已回到冥府,陽間更是恢復正常,百業蒸騰,熱鬧滾滾。「朱媽媽」我在鬼月接近尾聲時,提筆為您寫上一段鬼事,這故事是二年前我的二哥所提供,但吩咐必須等待他退休離開該單位,才可以發表,以免影響員工心理,沒人願意值夜,那他這個主管麻煩大了。
花蓮地方清潔大隊隊址正好與縣立殯儀館隔鄰,位於南濱海邊,喜歡在黃昏時刻到南濱海堤漫步的市民,對這兩棟建築物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真是大殺風景之至。南濱的黃昏與白燈塔的日出一直是花蓮人的最愛,即使遠離家鄉,漂泊異地,也是讓人魂牽夢繫無法忘懷,就如我定居北部也已超過二十五年了,每回搭乘北迴列車,愈接近花蓮的海域,心中就愈澎湃起伏,甚至有回到母親懷抱的感動而致熱淚盈眶。幾年前在電視新聞上見到了白燈塔被炸毀的那一幕,仍然令我神傷多日,建設之前總是必須先破壞,美麗的白燈塔只能保存在記憶裡了。花蓮人對花蓮的海感情是非常特別的,隨便找一個花蓮人問問,絕沒有任何一處地方的海,可以取代花蓮的海在花蓮人心中的位置,這種對大地的濃烈感情實在很難形容也不易理解的。
清潔大隊和縣立殯儀館選擇南濱海邊為新址時,當然引起不少市民的反對,但是仍然照計劃進行,興建完成且遷入辦公了,我的二哥當時正是清潔大隊的隊長,隊上每晚輪流由兩名隊員留守值夜。有一天晚上,半夜一點多鐘,大門口的電鈴突然響個不停,值班的隊員甲和乙,只得出去看看,一名十八、九歲的年輕人不知為何緣故,滿臉怒容,青筋暴突。開門出去想了解一下,那男子卻是比手畫腳,說話又急又快不知所云。突然的,揮拳就朝隊員甲的臉上打去,這下子可是激怒了甲和乙了,大家素不相識,怎麼會這樣不講道理呢?還是根本存心來挑釁的?要打就打吧!難道我還怕你不成!就這樣你來我往了一陣,那年輕人不敵,拔腿就往海邊跑去,隊員甲遲疑了一下,抬起手用衣袖把鼻血胡亂擦了擦,心有未甘,追了上去,隊員乙在後面叫道:「算了,不要追了,當心他有傢伙!」
年輕人在前奔跑,甲在後面追趕,卻是怎麼追都追不上,夜色漸漸迷濛了起來,甚至竟然變成了紫色的,跑了好久,沒有見到海防兵哨,真是奇怪,那個班哨是多少年來就一直在那裡的,怎麼憑空就消失了呢?甲有一點害怕,卻又覺得一切都像是在夢境般的不真實,兩腿不自主的繼續向前頭的人影追去。隊員乙在辦公室中,一直看著牆上的掛鐘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甲一直沒有回來,外面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響都聽不到,從窗口望出去,只看見殯儀館的燈光慘綠如豆,幽幽晃晃的,心中不禁發毛,甲會不會給那年輕人殺死了?乙鼓不起勇氣出去看看。好不容易捱到了四點,隊上的同事陸續的來報到上工了,才分組拿了手電筒出去尋找。卻是在距離隊部不到三百公尺的一個水坑發現了他,全身浸在水裡,面孔朝下,原以為是死了,撈起一探,鼻息尚存,只是凍得像隻冰棍了。這事還真是有些不可思議,農曆二月天,在冷冽的海邊水坑中,面孔朝下的泡了三個鐘頭,居然能逃過一死,真是命大。那種水坑在海邊是常見的,平時乾涸,漲潮的時候才積存海水形成坑洞。
甲從醫院出院回到隊上上班,對這件事不願多談,只堅持二點,一奔跑的路途很遠很長,絕不止三百公尺,且沒經過海防班哨,二、四周的一切俱是詭異的紫色,其餘就三緘其口了。隊長跑到海堤上仔細的看看,班哨安然直立在那兒,哨兵荷槍站崗,一切都很正常呀,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過了一個多月,和任職刑警局的友人無意間聊天才得知,清潔隊部尚未動工興建以前,曾有一群年輕人在那空地上打群架,其中有一人,年齡十九歲,被捅了幾刀,不敵逃走,溺斃在發現隊員甲的那個水坑中,所穿著衣物正是那夜來挑釁吵架的同一人。 (朱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