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寒假，隨著「武壇國術推廣中心」所舉辦的集訓營，來到桃園復興鄉介壽國中。基於對傳統功夫的熱情，甘願放棄假期，到山中過著簡單而艱苦的生活。

　　武壇，是當時武學大師八極拳掌門人，我們稱「師爺」的劉雲樵先生所創立。這次為期一個月的集訓，則由師爺的弟子王教練主持。

　　校舍簡樸得近乎寒傖，也因為放假而顯荒涼，落葉隨風捲飛，樹枝擦擠出各種聲響。但遠離塵囂，是我們功夫精進的桃花源。

　　一日，夜間開完幹部會議已經九點，便熄燈就寢。長方形的活動中心，總共有六扇大門，我們將門關好，防風防寒。但外頭山風野大，咻咻聲不絕於耳，一時無法閤眼。約莫是子時，女生區有人站起來，不一會兒又躺下，躺下不久又站起來。身為社長，我想發聲詢問，卻怕嚇著她，只得裝幾聲咳嗽，然後打亮手電筒，才起來詢問。原來有兩位學妹想去洗手間，而洗手間遠在一百多公尺外的教室區，須爬階梯越過兩個駁坎，而外頭風吹草動，諸聲並作，所以她們猶豫著、堅忍著，已到了臨界點。

　　壓抑內心的忐忑，帶她們上完廁所。才躺下沒多久，忽然傳來有人敲門的聲音，聲音不大卻鮮明清脆，初以為是當地原住民喝了酒來鬧事，但聲音從第一扇門響到第六扇門，再從第六扇門響回第一扇門，每聲都由兩個「叩、叩」組成，而且每個聲音間隔不到一秒，如此循環不已。

　　我以兩肘撐住，微微挺起上半身，掃視周圍，沒人醒來，也看不出任何走動的影子，想來這並不是人力所能造成，不禁有股寒氣襲捲全身。突然，聲音不見了，而與我們同樣打地舖，離我不遠的教練，此時卻口中發出使力用勁的「哼－哈－」聲，那正是我們練習八極拳時，配合發勁的導氣聲。隱約中還看見教練翻身、蹬腿、伸拳、擦汗……

　　過了十幾分鐘，哼哈聲停了，風靜默了，我也困乏地睡了。

　　隔天吃完午飯，禁不住我的追問，教練終於說出昨晚夢境：一位日本軍官來試功夫，說我們侵擾了他們的駐地，解決的方法就是比武。如果勝了，大家能安心進行集訓；輸了，就可能夜夜不寧。教練傾盡所學，以八極拳擊敗對手。我半信半疑地接受教練的指示，不向任何人提起，並準備清香和幾樣水果。傍晚時，集合全體學員，在活動中心外，用兩張課桌當作案頭，擺上素果。教練對大家說：

　　「天地間，草木土石，無一不具神靈，我們藉著清香素果，表達對自然萬物的敬意，也表示自己來此集訓的誠心……。」

　　看大家手執清香，神情嚴肅地禮敬時，內心有股悸動，我想神明鬼靈也必定能感受我們的誠意。雖然我不知道是教練聽得懂日語，或夢中的鬼魂能以華語溝通。但我相信，我們來自塵土，終歸塵土，不論是人是物，同為自然的一部分；只要我們謙卑地予以尊重，不管什麼形式的存在，也就能與之和諧相處了。

圓淨
2006年8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