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阿嬤!」進入三合院,我不停叫著。如果在過去,阿嬤聽到會迅速現身,緊緊抱住我,用力親我臉頰,但這次沒有,我直奔阿嬤房間。
大人全在房間,一片哀傷。阿嬤躺在眠床上,動也不動,下半身底下墊著鋪平的麻布袋,濃墨般的血,由下體緩緩流出。母親趨近阿嬤耳際輕喚:「阿母,阿母。」阿嬤依然不動。母親旋即拿出剛趕到中藥店買的人參,交給舅媽,囑咐她趕快去熬煮,給阿嬤補元氣。
子宮頸癌末期的阿嬤,正處於血崩的彌留狀態,年幼無知的我,溜上床吵嚷著,要阿嬤抱抱。「來,到外邊玩,乖哦!」大表姊迅速把我帶開。我玩累了,也就睡了。
當淒厲的哀嚎穿過院落,我驚醒,母親卻不在身旁。朦朧中,只見一個挽髻、穿襟衫襠褲的佝僂背影,遁入門外幽冥中。「阿嬤,等我。」我不可自抑的哭叫,跳下床,光著小腳丫,奔隨出去。
(《中國時報》2005.12.5.阿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