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就是老師、師父的意思,我把「師」分成三類。
師分三類:一種是依止師;一種是旁參師;一種是非常師。
那麼這三類師有什麼區別呢?
依止師只有一個,旁參師有數個,非常師則可有無數個。
依止師只能有一個,不能有第二個。一天不能有二日,一個天上只能有一個太陽,一個國家不能有二主,一個國家不可能出現有兩個主人。如果一國有二主,天下就大亂了;我們的心如果有兩個,也會亂的。
旁參師跟依止師之間是有一定關係的,這樣的老師有助於我們更好地依止,比如他對依止師的某些想法,某些說法,他從他的角度,用他的語言,能夠讓我們更好地理解依止師的心意,這樣的師就叫「旁參師」。這樣的旁參師也不會有太多,旁參師基本上可以作為我們跟依止師中間的一個橋樑。
非常師就太多了,「三人行必有我師」就是在講這。
旁參師是可以變動的;但依止師是不變的,我們不能今天依止這個,明天又依止那個,那就不叫止了。
首先講依止師。
《佛教金言錄》裡有好幾條都是跟依止師有關的。親近善知識這幾條看下來了,印在心裡,整本書的靈魂你都得到了,這是最重要的。以下是《佛教金言錄》中關於善知識的一些經文,當然是關於依止師的。
1、親近供養諸善知識,是具一切智最初因緣。
2、阿難言:人得善知識為得佛半。佛言:人得善知識為得佛道。
3、善知識者,即是得道全分因緣。
4、一切菩薩成就佛法,皆由善知識力,以善知識而為根本。
5、於善知識中,應生如佛想。
6、善知識者,則是如來。
7、一切菩薩成就佛法,皆由善知識力,以善知識而為根本,依善知識生,依善知識出,依善知識長,依善知識住,善知識為因緣,善知識能發起。
關於依止師,我以前寫過一篇《說依止》,大家可以找來看看。《中庸》裡說:「知止而後能定。」不能止就不能定,若人學道找不到依止,心中便難定,如同航海的船帆,沒有指南針,莫辨方向。心中無主見,今天聽這個說一句心便飄向這邊;明天聽那個人說一句,心便飄向那一邊,如是學佛,難得成就。
學道路上找到真正的依止師,是很重要的一步。
佛是我們最大的依止,也就是三皈依,其實所謂的三皈依就是依止。只不過是更大的範圍上,在世間那麼多的宗教,那麼多的思想,那麼多的學說,我們找到了佛教作為我們的依止,所以叫作三皈依。皈依佛永不皈依天魔外道,只可惜當下多少人連這個底線都守不住了就是他皈依了佛,又皈依了《弟子規》、《太上感應篇》,甚至把這個當成早課晚課來讀,這不明顯地突破了這個底線嗎?
不管任何的修行,或者通往靈性的道路上,我們最大的障礙或者說最大的敵人是什麼?是「我執」,「我」是最強大的,那有什麼方法能打破這個「我」?
以我自己的感受,其實能快速消融自我的是善知識。有善知識就沒我,有我就沒有善知識。自我最能在你對善知識的恭敬心、至誠心裡邊消融。你有一分恭敬就有一分消融,自我就少一分,一分消融就得一分智慧,然後就有一分的進步,就有一分的自在。如果說靠讀書,讀經典,或者是別的方式就能夠消融自我,那些對大根機的人可能性比較大,對一般人來說,對善知識的恭敬是比較容易消融自我,每個人都可以的。我們也能感受得到,越是對師父恭敬的人,在這個人的身上,越能感覺到一種無我的氣息。
關於依止師,我還有一個感受就是我們所有功德悉屬於善知識。現在我們還是做弟子,若干年之後,人家也會說某某師父很有修行,很有功德,那時候我們也要知道,我們所有功德,絲絲毫毫、一分一毛都不屬於我們自己,百分之百,完完全全,都是屬於善知識的。
在密宗裡,關於善知識講得非常多,包括索達吉堪布,他們雖然現在都很有名望,也寫了很多書,利益很多人,有很大的功德,但都認為他們的功德都是來自於上師。就像下雨的時候,天上所有的雨滴,最終都歸於大地。常能這樣想,自己就不會自高自大了,因為這在客觀上、本質上就是這樣的,不是說你故意這麼認為。沒有善知識我們什麼都沒有,我們什麼都不是。師父說:「世界上沒有師父的人,就像流浪漢一樣。」
我在學中醫的時候,剛剛學會開方,偶爾也小試牛刀,給病人開方,結果病人吃了藥後也好了。當然也很高興,但是當時升起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是我在開始治病以前完全想像不到的,什麼感覺呢?就是我們給人看病,其實我們沒有功勞,這哪裡是我在給人看病啊,你看:我認識這個病要診斷,所有的診斷都是根據古人的書,古人教我的;診斷的過程要去想這個醫理,醫理也是古人流傳下來的;然後要開方,方子都是張仲景的;然後要用藥,這個藥也是古人傳下來的。一切的一切到最後發現,不是我在看病,是古人在利用我這個身體在看病。我究竟起到多麼了不起的作用呢?
對比來說,我們跟人講念佛,然後對方聽信了,念佛了,甚至最後往生了,這個功勞是我們的嗎?如果沒有善導大師我們能講得出來嗎?如果沒有上人、師父我們能講得出來嗎?其實這個功德我們沒有的,我們可以慢慢體會。當這樣想的時候,我們就自大不起來,沒有什麼資本自大,連謙卑這樣的詞放在我們頭上都是一種自大了,沒有資格謙虛。
我們確立依止師與弟子的這種關係,應該是建立在什麼基礎上?應該建立在法上,或者說真理上。「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也可以調過來說「吾愛真理,故吾愛吾師」,我是因為愛真理,愛法,才會愛我的師,應該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上。如果不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上,會出現什麼結果呢?那是不穩固的,表面上看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建立在法的基礎上,感覺好像並不是直接與師父建立這樣的關係;另外一種是直接對師父這個人建立的,因為這個人建立的這種關係。兩種情況,表面上看因人建立的這種關係,應該跟我們近一些,其實恰恰相反,因為師父本身是追求真理的,如果我們不是因為追求真理,而是某種人情跟師父建立這種關係,怎麼可能穩固呢?
人情的東西都是生滅的,或者說更容易生滅,更容易有起有落,情是最容易變的。如果是建立在追求真理,追求法的基礎上,跟師父在法上就能夠統一起來,成為一體,就可以牢固到這種程度。
有很多人,這種人可能會越來越多,他們認為跟師父時間久了,資歷比較老了,跟師父比較熟,然後就想當然的認為自己就是有法的。為什麼有法?因為跟師父熟;為什麼有法?因為跟師父久;為什麼有法?因為我資歷老,有些人是這樣的。這就是人情大過佛法。這樣的人其實是非常不牢固的,而且會對法門有負面的影響。所以,依止善知識是為法而來,不是為師父本身而來。
接下來在說旁參師。
我個人認為旁參師也很重要,有上人跟師父的書就足夠了嗎?有時候是不夠的,把我們的書丟給某個人,他看完這本書後,一下子轉入到這個法門的,這樣的人不多的。我自己也不是這樣的人,在南寧的時候,有很多的善知識,在他們的幫助下,我才更加深入的瞭解我們這個法門的。雖然不是依止師,但是很多時候,他們的作用也很大。旁參師就是連接我們跟依止師之間的一個橋樑。而且我們可以想想看,越到後面這個橋樑越顯得重要。隨著師父弘法事業慢慢地展開,師父也會越來越忙,這樣師父就越不可能解決每一個弟子,每一個具體的問題。而這時我們很多的問題,就就需要同行善知識來幫助消化。
善知識有兩種,一種是教授善知識,一種是同行善知識。我們的師父就相當於教授善知識。同行善知識也很重要,親近同門,很多具體的問題需要他們來解決。這種關係就如同善導大師所說:「普勸同生知識等 同行相親莫相離,父母妻兒百千萬,非是菩提增上緣,念念相纏入惡道,分身受報不相知。」可見同行善知識比父母妻兒的關係還要重要,因為對解脫來說,這是一個增上的力量,父母妻兒有時候反而是相反的力量。
其實,淨土宗歷代以來,自古到今都是非常重視同行善知識的。從慧遠大師結社念佛以來,後世就沒有斷過。每個歷朝歷代都有結社念佛,但我們什麼時候聽說過禪宗結社?天台宗結社?律宗結社?
《大莊嚴論》有一首偈說:「無病第一利,知足第一富,善友第一親,涅槃第一樂。」
善友為什麼親呢?同門為什麼親呢?因為師父他的位置跟善友的位置是有所不同的。師父告訴我們這條路是這樣走,然後師父是在路的盡頭等待我們,面對著我們呼喚前行,那同門善友呢?他是與我們一起朝著師父的方向走去,然後相互攙扶,相互提攜,相互幫助。這是不一樣的,師父那個角色是善友不能取代的,善友這角色有時候也是師父不能取代的。因為善友同行,同向,同步調,可能更能瞭解相互的心情。所以他們的幫護,在某種情況下,某種程度上還要更深入。
光看上人師父的書如果就足夠的話,我們還有必要來佛學院嗎?不要說光看書不夠,我發現即使是師父常在我耳邊講的某些話,我都覺得不能完全能理解,甚至有時候要隔很久,幾個月甚至幾年之後,回想起來原來那句話——原來是這個意思啊。因為師父有他的一個高度,很多話是經過了很多事情的捶打,有了很多的閱歷,在這樣的心境下講出的,我們沒有那個高度,又沒有那樣的閱歷,有時候是很難完全能理解的。
如果沒有師父的話,以我們這種肉眼凡胎很難把上人認出來的,上人那麼低調,那麼不顯山不露水。我們哪裡能認得出來?師父的很多話,把上人的東西,更加形象生動地活起來,然後才讓很多人認識了上人。李元松先生有一句話說得挺好:「有高明的弟子,高明的師父才會有人認識。」再往上追溯,如果沒有上人,我們能夠認識善導大師嗎?真正認識,真正瞭解善導大師的意思也很難的。那如果沒有善導大師,釋迦牟尼佛的三經我們能看得懂嗎?所以,一步一步追溯,其實旁參師一直都有,一直都需要,他是一個相對性的。比如說善導大師相對於佛講的本懷就是旁參,上人相對於善導大師是我們的旁參,師父相對於上人等等,以此類推,就是凡是對理解師父的法或者心意有幫助的,有參考價值的,都可以歸到這一類。
但是在聽的時候,心態可以不同,比如在聽我們的依止師講得話的時候,要說一不二,最好是完全信受,絕對信受。
旁參師的話則可以允許斟酌地吸收,可以斟酌,就可以有取有捨。
第三個非常師,這是我自己取的。
「常」是固定不變的,「非常」就是並不是固定不變的。韓愈的《師說》裡邊說:「聖人無常師。孔子師郯子、萇弘、師襄、老聃。」孔子學琴、學劍都跟不同的老師學。「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在某些方面我們就是不懂,人家就是懂,如果心謙虛的話,要瞭解的話,這個時候,他就是老師。
我們如果想學習,這樣的老師就太多了,「三人行必有我師」,這也是說明一個心態。就像一個湖,處於最低位,地面有水的時候,下雨的時候,全部都流到那裡去。我們做人也是,如果心能夠低下來,可學的東西太多了。
像昨天去瘦西湖玩,天上飛的鳥,地上長的草,淨開法師對這些都特別有興趣,你問他他都知道,但是鳥我只認識麻雀,樹我只認識柳樹,對於我來說,關於這些動物、植物方面淨開法師就是我的非常師。
還有有情師,有情眾生都是,好人壞人都是,《道德經》中說:「善人者,善人之師;不善人者。善人之資。」 老子就告訴我們好人壞人都是老師,惡人也是反面的老師。
無情也可為老師,苦是修道的第一老師,甚至萬物都可以為師。蘇東坡有一首詩中寫到:「溪聲盡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溪聲、小河的聲音都是佛的廣長舌相,不都在給我們講嗎?都是我們的老師。
非常師是我們佛性中本有的,甚至是佛性中本有的。孔子都是在闡釋我們的人性,人性中應該是這樣的。我們足夠謙卑的話,到處都是老師,只不過在學道的時候情況會有不一樣。在學道初入門的時候,外緣不能太廣,要一門而入。
像揚州講壇,莫言、六小齡童都可以做我們的老師,比如說莫言從文學的角度,六小齡童從這個藝術的角度,電視劇的角度,都有他們的闡發,讓我們在某方面得到啟發,都可以做我們的老師。
這三類師相對於書本是有所不同的,書畢竟是一個固定的,死的,不能說話的,而這些人師呢?他們是生動的、活動的,有扣有鳴的,像鍾一樣,一扣就能響。像書能這樣嗎?不能,因為書還是我們自己在看。而人師能夠解決我們的具體問題。書寫出來卻不可能所有的問題都給我們講明白,有時候書它確實能夠起到決定的作用,但它是取決於我們本身的程度,還有我們自身的狀態,跟書的內容能夠特別地吻合,機跟法特別的相應,有時候就會像一把鑰匙開一把鎖一樣,正好能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