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即是吾人所居的世界,號之為娑婆。「娑婆」二字乃是忍受煩惱業苦之義,因為居此世間的眾生,其本性皆為迷情妄見之所蒙惑,煩惱業苦之所纏縛;在此六凡界中,隨所造的業力,輪迴流轉;或入地獄,或為餓鬼,或為畜生,或為修羅,或為人,或為天;隨業升降,輪轉無定,世所稱為六道輪迴。
「娑婆」,就是我們所居住這個世間的名字。「娑婆」,就是「堪忍」的意思。我們不得不佩服釋迦牟尼佛,假如我們是一個局外人,在娑婆世界外面,幾個人指著娑婆世界商量:「這個五濁惡世,貪瞋癡慢疑充斥,業浪滔天的世界,我們起個名吧!這個世界叫什麼呢?」這個名必須是高度濃縮的,整個娑婆世界一切現象都能概括起來,這個詞要能高度地揭示世界本質的東西,這個多難!這樣的活,只有釋迦牟尼佛能幹,就是「堪忍」這兩個字,真的是把我們這個世界最本質的東西概括出來了,換任何詞,都不足以概括我們這個世界。
「堪忍」,就是忍受種種的痛苦。為什麼要堪忍呢?忍什麼呢?因為很痛苦,但是又已經托生投胎到這裡,生到了這個世間,有自己的生命所在,只有忍。即使自殺也是在忍,所以,這個世界真的就是「堪忍」,痛苦之不能忍,但還要忍。
過去的墨西哥,所有的嬰兒降生的時候,雖然他聽不懂,但是家人都會跟他講一句話:「我的孩子啊!你的誕生是為了忍受這個世界的痛苦,所以你必須忍耐煩惱,沉默」,這是墨西哥。還有其他的一些相當於部落的國家,也有這種對新生兒的祈禱,或者是對他們說的話,都類似。
這難道是巧合嗎?不是巧合。所有生下來的人,都要大哭一場,就說明這個世界是苦惱的。不然的話,生下來應該哈哈大笑,「我終於來了,哈哈哈!」結果不是,每個人都哭得一塌糊塗。
佛教對這個世界認識的一個很重要的觀點,就是「觀受是苦」,這個世界是苦惱的,是痛苦的。
有些人會說,「佛教太消極了,太悲觀了吧?」不是消極,不是悲觀,而是「如實觀」,客觀,不增不減,不褒不貶的,事實上就是這樣。而且只有承認這個世界是苦惱的,我們才真的有心力、有辦法去面對它。如果都不承認這個世界是苦的,還使勁地在這個苦惱的世界找樂子,最終的結果就是苦上加苦,就會比正常還要更苦惱,因為有落差。
所以,但凡是第一,不是太年輕;第二,不是太麻木的人,都不會輕易否定「這個世界是苦的」這樣的命題。
年輕人不懂事,幼稚,就容易得出這種結論。再有一些人,雖然活了一大把歲數,但是同樣覺得這個世界沒那麼苦,這就是太麻木。所以,「這個世界是苦惱的」,這種觀點,在人類的軸心時代,各大宗教,各大思想家,幾乎無一例外是同樣的看法。
什麼是「軸心時代」?就是孔子、老子、釋迦牟尼佛、蘇格拉底、柏拉圖,像商量好了一樣,基本上都在前後一百年之間來到了娑婆世界。後世的所有文明,都是在他們的基礎之上延伸出來的,軌道都是他們那一百年,十幾個人鋪好的,所以被稱為「軸心時代」。後世的人再聰明,有再大的智慧,都沒出這幾個人的手掌心,這幾個人對「世界是苦惱的」,基本上是同一種態度。
比如基督教,用寓言的方式,說人類是受到了上帝的懲罰,被驅趕出了伊甸園,男人去田裡幹活,出苦力;女人誘惑了亞當去吃果子,罪過那麼大,就要忍受生孩子的痛苦。所以,在基督教看來,人類就是受懲罰,墮落的結果,要承受苦痛。其實跟佛教的觀點是一樣的,只是編了個故事好懂。在他們看來,人一生不過就是贖罪。
其實有一個特別嚴酷的現實,雖然娑婆世界是堪忍,我們眾生都在忍,但對於個體來說,忍無可忍的這種事比較少,我們多苦都能忍,每個眾生忍耐的空間,彈性非常大,大到我們自己都想不到,不可思議。
我們每個人都曾經在阿鼻地獄裡面,待過無盡長的時劫,我們也忍過來了。同時,我們在天道,種種五欲好的享受,我們也享受過了。可見我們的心不可思議,彈性空間非常大,多快樂也能忍受,多痛苦也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