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編輯部比較忙。
因為我們現在同時做著三四個 flash 動畫,每個 flash 動畫都分為幾個階段,每一個所處的階段又是不同的,比如前一個今天剛剛發佈,第二個就到了最後配音合成階段,第三個就得給畫面定稿,第四個可能在做分鏡頭草稿了,而第五個腳本就得要定稿了,這些同時運作的,像一個生產線一樣,而每一個環節都需要來回地、不斷地、反復地改,反復地確認無誤,而且每一個動畫要出普通話、粵語、英語三版,有時弄著弄著就有點亂了。做動畫的同時呢,同時還要對接著三個漫畫師,兩個排版師,好幾個出版社,電子書要製作,簡報在正常編輯,書屋剛剛運營需要考慮很多……雖然這些工作有很多是有專門的負責人,但基本都需要我來做初始溝通和最終確認把關,我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做同樣一件事,就是聯繫某人說某事、說某事聯繫某人……所以,這兩天我在準備明天書屋講座的材料,發現老是被打斷。
但是,我突然體會到星雲大師有句話說得很有道理,他說「忙就是營養」,師父也曾多處引用過這句話,我雖然這段時間比較忙,但是我發現我的狀態比以前還好一些,心沒有以前那麼鬆垮,心中感覺繃了一根弦,精力在有序地釋放,甚至身體都覺得比以前好。《黃帝內經》裏說:「所以任物者謂之心」,當身體沒有外界事物的刺激時,心也就無物可任,這對心來說並不是一種很好的狀況,這樣容易進入一種鬆鬆垮垮的狀態,人就愈待愈懶,心也是愈來愈缺少一種整束感,當外界有事情刺激時,反而身心會比較振奮,目標明確,精神飽滿,心有所任,志有所向,思維會也變得活躍起來,腦子轉的更快,想得更多,想得更遠,此時做事反而成為一種營養,讓你身心更加的健康。
當然,不足之處就是想在一段時間完成成塊的工作就比較難了,因為總是被打斷,還有就是感覺自我的空間愈來愈小,心中一直考慮的是如何把手上的事做好,想看的書許久沒有翻過了,想去的地方也絕難找到時間去,照這樣下去,可能漸漸到最後都沒有屬於我個人的時間與空間了。以前上人在揚州佛學院座談的時候就說:「淨土班的學僧好可憐啊,你們將來可能會變得沒有自我時間,沒有自我空間。」當時我們都笑了,上人怎麼會來這麼一句?現在想想還真是的,不幸言中了。
當然,「忙就是營養」,其實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你所忙的這個任務必須是在你的能力範圍之內的,沒有過分的超出你的能力範圍,如果它超過你的能力範圍,那可能造成一種破壞性的結果了。
其次,想要接受忙所帶來的營養,基本的做事心態應該是:「事來則應,事去不留」,這樣「忙」才能轉化成營養。就像一面鏡子,鏡子照東西之前,沒有任何影子,照完東西之後也不會留一個尾巴,東西來就應照,東西去也不留。古代鏡子用的不那麼普遍,往往用「寒潭雁影」這樣的詞來形容。大雁飛過一個寒潭,寒潭是很安靜的水面,沒有一點波紋,燕子大雁飛過去不留一點痕跡。
我們做事最不好的心態就是:事情沒來之前先想很多:「哎呀,這個好麻煩,好費勁啊,很糾結啊」,事情過去了一直抓住不放:「哎呀,這件事情沒做好,要是怎麼樣怎麼樣就好了,後悔死了」。事情來的當下就接應不過來,因為事情往往都是連環的,一件事連著一件事,每一個當下心一直都處在對過去的糾結、對未來的憂患中,這樣如何能將能力發揮到最大?這樣的心態中,「忙」就很難成為營養。這時候的「忙」就像手機電池忽然斷路,本來電池能撐十幾個小時的,可是當它發熱的時候,兩三個小時就沒電了。人如果處在負面的心態、情緒當中,就像電池短路一樣,能量消耗是最快的,比不動情緒地處理一個很大很複雜的事情消耗還要多。
其實,按說我們這個團體的人應該很容易做到「事來則應,事去不留」,為什麼呢?世間人比較難以做到是因為他糾結,糾結什麼呢?糾結產生於事情與他的利益息息相關,世間人凡事先想到一個「我」,有這個「我」存在,所以就非常糾結,得到就很高興,失去就很沮喪,得著的也很恐懼、很害怕,怕得到的又失去,其實是因為有一種我執在裏面。而我們是完全拋開這些的,我們從頭到尾也不是為自己如何如何,無所求,自然也就無所懼。
我們不要以為出家人都是很清閒的, 閑雲野鶴一般,那是修仙的道人,仙人或許會這樣,但是佛道裏面的人倒不一定是這樣,因為他是菩薩嘛,菩薩發心利眾,眾生在苦海裏面,他就要跳到眾生海裏面,不可能閒,他是把普通人用來汲汲于名利的時間用在了利益芸芸眾生上。像永明延壽大師,他一天做一百零八件佛事,包括各種佛事:拜佛啦、誦經啊、皈依啊等等。如果給我們做的話,一天能做十件事就早已經應付不了了,永明延壽大師幾十年如一日,每天都這樣,同時他還每天念十萬聲佛號。我第一次聽說看到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可能嗎?後來看到一份資料,居然這108件佛事都列的清清楚楚,後來想想,覺得其實是可能的,對大師來說,他的心是非常細密的,比如在一個小時裏面,可能某一件事就把我們的心佔據了,可是同樣的六十分鐘裏面,他可能幾分鐘就能夠處理一件非常複雜的事,因為他的心非常清明,非常敏銳,非常清淨,非常智慧。那他當然一天做的事情可能比我們一個月做的事情還多。像蕅益大師寫《彌陀要解》,這本經典的名作,印光大師說即使釋迦牟尼佛再來作書,也不會超過這個的。可是你們知道寫這本書用了多久嗎?他只用了九天時間,這些書裏的內容其實就裝在他的心中,只是到一定的時機將其拿出來而已。
忙跟閒是有關係的。能忙的人不一定能閒,能閒的人一定能忙。閒是不容易的,我說的這個「閒」,不是說看見一個人:「哎,這個人真閒,每天就上街溜達、逛街什麼的」,我說的是他內心閒,內心很悠閒、很閒適。他如果內心能保持做到「閒」,他也一定能忙。心內無事,忙也是閒;心裏有事,閒也能忙成一鍋粥,所以人要能忙能閒,能閒能忙,像一個皮筋一樣,能拉長,也能縮短。像佛慈的父親妙悟法師現在在閉關,看起來很閒,如果他要出關做事的話,也一定能夠做很多事。
有時也有點因果報應的意思,我在大學的時候就太閒了,閒了好多年,啥事也沒有,每天就念佛,所以現在就搞得報應來了,就要忙。把過去閒的時間全部補償還回來。
雖然忙,但是我經常感覺好像沒做啥事一樣。有一次我寫了一篇文章叫《編輯部的一天》,記錄了一下一天做的事,比如早上八點鐘幹什麼,八點十分幹什麼,八點二十幹什麼,九點鐘幹什麼……這麼一理,哦,居然做了這麼多事。但是在我內心的感覺,我是沒做什麼,這其實是跟心態有關係,事情來了你就應,事情走了你就忘掉它,忘得乾乾淨淨,其實最後內心感受上就是沒做過什麼,這樣做事其實是很舒服的。果真能以這種心態做事,雖然外表看似閒庭信步,內心卻在應付很多事情,經上有一句話:「外若遲緩,內獨駛急」,說得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人做事就怕在做的過程中出現人事的紛擾,這個是讓我感覺有點費神的。師父有句話說:「事簡單,情複雜,事情才複雜。」確實如此,事並不複雜,事是一種客觀的存在,但把「情」跟「事」攪在一起的時候,就麻煩了。
「叢林以無事為興隆」這句話是沒錯,是唐朝百丈禪師講的。但是這裏的「無事」不是說是整個寺院所有人就每天吃飯、睡覺、幹活,別的什麼都不要做,它其實還是強調心裏無事。一個人如果整天真的什麼事也沒有,就吃飯、睡覺,心裏面一定每天都是長滿了草,講這個說那個,看這個不順眼,看那個不順眼,這叫沒事嗎?這事可就多了。古代祖師會讓剛出家的小沙彌每天沒事就去刷牆,甚至牆本不需要刷,但是他得讓這些小沙彌年輕過剩的精力有處發洩、有處釋放,刷完這個牆刷那個牆,讓他去忙,讓他去做,身體一動起來,反而心裏無事了,心裏無事那就真的叢林無事了,就少了很多的麻煩。
梁啟超在《敬業與樂業》裏不也說嘛:做一個工作是很累,可是你不做就不累嗎?打麻將不累嗎?逛街不累嗎?即使你坐在那啥都不幹,啥都不想,只是坐在那閒的心發慌都挺累的,這話說的很實在。
以後事情只能是愈來愈忙,不會愈做愈閒的。因為有很多事一旦做起來,就沒什麼回頭路可走,事情只能是愈做愈多,當然會在一定範圍內去調整,但總的來說,肯定是愈來愈忙。這就需要我們去練「內功」,練就雁過寒潭的本事。雖然很忙,但還請大家不要丟了悠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