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求童蒙,童蒙求我。」這可以說教育的一個大原則。任何施教和要教導的對象,不是去求這個人來學,而是童蒙求我,他是主動的,這是一個根本的原則。
主動與信任,這是教育的基本的原則,如果沒有這個原則,上不能教,下不能學。
我們不管學什麼,主動性是非常重要的。學同一門知識,花同樣的時間,跟同一個人學,只是心態不同,主動學的人和被動學的人,學出來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樣的。就如愛因斯坦說:「絕不要把學習當成是任務,而是一個令人羨慕的機會。」如果只是把它當成任務的話,就會有一種應付的心態;如果是當成一個難得的機會,就會有一種主動的心態。如果我們有這個認識,你心自然應該是主動的,在學的時候自然就會很珍惜、很主動。
關於學習的主動性,古人講得很多,《論語》裡面就很多,但是比論語更早的《周易》裡邊講到的也很多,而且講得非常地透徹、到位。
《周易》裡有六十四卦,每一卦的內涵大致會有世間一類的情況相對應。其中的第四卦是蒙卦就與教育有關。啟蒙的「蒙」,這個字義就是從這來的。《周易》裡的很多字根、詞根都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源頭,而且都是很關鍵的字跟詞,就好像一顆樹要長成參天大樹,它的種子、根都在這。
蒙卦是跟教育關係最密切的卦。前後講的都是跟教育有關係的事情。卦象是這樣的,象背後是有理的,借這個象來表達一個道理。這個卦的象是泉水沖破山石的障礙而流出來,就代表一個蒙昧的狀態通過學習得到消除。
蒙卦的彖辭說:「蒙以養正,聖功也。」就是通過教育把心性中的東西涵養出來,這樣就是聖人師教的事業。
古人用這個字是很講究的,他為什麼用蒙啊?就好像一面鏡子,鏡子本身能夠照東西,也能夠反光,只不過上面蒙上了塵土,它就不能用了。我們用後天教育的方法,把這些塵垢擦乾淨,啟蒙,讓它能把光明現出來,讓它能映照萬物。所以,這個字蒙,就說人本性裡是有的,只不過讓它顯發出來。這個道理跟佛教完全一樣的,不是說後天加進去的,而是他本有的,古人在幾千年前就知道了。
蒙卦的卦辭說:「非我求童蒙,童蒙求我。」這可以說教育的一個大原則。任何施教和要教導的對象,不是去求這個人來學,而是童蒙求我,他是主動的,這是一個根本的原則。接著又說「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這是另外一條原則,初筮告「筮」就是蓍草,占卜的意思。「初筮告,」他初次占卜的時候會告訴他結果,如果他再三的占卜(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卜卦的時候希望是吉卦,卜了好幾次都是凶的。一看到凶的,就說這個不算,再卜一次,又是凶的,還不算,就再三的卜),這時候就是一種褻瀆,「瀆則不告」,如果是褻瀆的話,就不告訴他結果。
「初筮告」這是個比喻,不是專門指占卜這件事情,是要表達人在向人求教的時候,要有一種真誠的心,信任的心。就像問問題,問了一次,人家回答了;過一會又來問同樣的問題,說明他根本就沒相信,所以學習還要有信任。主動與信任,這是教育的基本的原則,如果沒有這個原則,上不能教,下不能學。
有的人問:「念佛能往生嗎?」師父告訴他念佛可以往生,還講了一大堆道理,過了沒幾天,他又來問,說明他根本就沒相信。這是一種褻瀆。
孔子五十歲以後才研究《周易》,他說:「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就是說如果孔子早年就研究《周易》的話,那很多事可能就不會做錯了。他是一個偉大的教育家,大成至聖先師,他是最擅長教育的了,三千弟子。他是知道這其中道理的。他講了很多關於學習主動性的話,雖然表面上好像不是這個意思,但是他的精神內涵其實都是在講這個。比如他說:「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好」跟「樂」就是一種主動的狀態。
他又說:「不憤不啟,不悱不發。」啟發這個詞就是從這句話來的。「憤」的意思是心裡想把這個問題想明白,又不能想明白。「悱」是口中想說出來,但是又說不出來。「憤」跟「悱」都是表達一種對一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形。
孔子就說:「如果他不到這麼一個狀態:心裡想通也通不過,口裡想表達也表達不出來的時候,我不去啟他,不去發他,不去啟發他。這個人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問的,我不會輕易地回答。」這不也是在表達一種人要有一種學習主動性嗎?
我覺得這句話挺重要的,現在人容易犯這樣的毛病,他甚至是還沒想清楚,這個問題在他心中還不明晰,他張口就問,甚至很多人去問師父這樣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即便對方回答的非常準確,因為他沒有深入地思考、思維,回答就沒有多大實際的意義的。這樣的人他才會反覆地問,因為他自己都沒有深入地思考過。
古人還有一句話:「思之思之,思之不通,鬼神將為通之。」思之思之再思之,思之不通,這個時候就算沒有一個具體的人在回答你,你都能想明白的,突然就明白了。即便是有那個機緣,有人來回答你,那也是鬼神之力,這是指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神秘的、天地間的力量,實際上就是一種至誠的力量。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所以,學任何東西要有這種精神,一個問題提出來不要急於去尋找答案,而是先要在內心仔細地思維。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句詩,也是在形容這樣一個境界,如果不到「山重水複疑無路」之際,就沒有「柳暗花明」的那種感覺。
我學習這個法門,也是繞了很大一個彎,承受了很大的身體、心理的折磨,就是「山重水複疑無路」這樣一個心路歷程,在這種情況下之下,才接觸到我們這個法門,因此,在接觸這個法門的當下,相對於從來沒有走過這樣的彎路,沒有在內心求索過的人來說,就會深入一些。
現在人普遍浮躁,凡事不是太深究,一有問題馬上就想得到答案,這樣的心態未必好。
「非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對於我們在學習的時候,是為了警示我們要積極、要主動,是很重要的;我們以後出去跟信眾打交道的時候,去弘法布教的時候,這句話也非常重要。我們要讓信眾處於一個主動積極的狀態,而我們不能太主動、太積極,雖然說我們這個法門是主動、平等、無條件,但是要想達到一個很好的教化效果,有時是需要在一個相對被動的一個位置上,不能太過主動。倒不是說我們擺架子,因為這個法是尊貴的,如果求的人都不是帶著很希求的心態,很仰視、仰求的一個狀態,即便你求著他,給他灌進去了,但實際上效果是達不到的,甚至有時候會得到一個相反的效果,會讓他看輕,讓他沒有覺得這個法是尊貴的。所以有句話:「容易得,等閒看。」太容易得了,他就以為太平常了,而不去珍惜。
當對方求的時候,他是處於低位的一種狀態,這時候講出來的法向水一樣,自然地趨向於下。但是他本身跟你等高,甚至比你高,去求他,這個水怎麼往高處走,是很困難的。
佛教的絕大多數經典都是弟子問,佛然後回答的,因為他問了,就是「童蒙求我」了,這個時候是最成熟的狀態,這個時候佛再講的時候效果是最好的。
我曾與一位修行比較好的居士討論過這樣的問題,我們在討論在給對方講佛法,讓他起信或者讓他念佛,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才代表了對方根機成熟、機緣成熟了呢?他說:「當對方朝你發問的時候,就是對方根機成熟的時候。」我覺得他講的非常有道理,確實是這樣。
不管是結緣還是施教,本質來講我們都是主動的,就跟阿彌陀佛一樣的主動、平淡、無條件,但是在方法上,我們可能會保持一種暫時的被動狀態,也是為了達到最好的效果,本質是還主動的。
施教就必須遵循教育啟蒙的原則,起碼在這個世界是這樣。《周易》講的實在是在三界之內最高的原理,在根本的原則上是不可能超過這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