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僧的夢
獨依軒窗歎明月,
看盡繁花太匆匆,
生死無常夢幻影,
夢醒西方樂無窮。
唐朝年間,西蜀九隴山上,一輪明月朗照長空,一位僧人獨立窗前,遙望窗外,看著松間明月,聽著清泉流水,思緒萬千,過往的種種浮現眼前,如夢如幻……。
時光瞬間回到五十多年前,那一年他還是五歲的孩童,院子裡滿樹繁花,一家人圍坐樹下,花瓣兒輕輕飄落。父親看著落花,讓他以「花」為題,作詩一首。他沒有寫春花的萬紫千紅,多彩繽紛,而是隨手提筆寫下:
花開滿樹紅,花落萬枝空,
唯餘一朵在,明日定隨風。
七歲那一年,在寧夷寺聽聞法泰法師講《涅槃經》,豁然頓悟,人生亦如花落,變幻無常,唯有佛性常住。還記得,那天晚上,佛化成寧夷寺佛像的樣子,走入他了的夢中,用慈悲柔軟的金色手臂,輕輕為他摩頂,那種感動依然在心。
十一歲時,毅然隨法泰法師走上出家弘法之路,法名知玄,亦稱悟達。兩年後,在四川大慈寺的說法,看著座下上萬人的法會,聽著無數人的讚揚,心中如如不動。五十年間,一如既往,講法注疏,只為眾生解脫。
然而,回憶定格在了六十二歲時的畫面。那一天一如往常地在講《涅槃經》,不同的是懿宗皇帝,也親臨了法席,還尊稱他為國師,並欽賜沉香法座。坐上沉香法座的那一刻,一念尊榮心起。
不久,膝上忽然長了個人面瘡,眉、目、口、齒,樣樣齊全,還能開口吞食,與常人無異,每日需要飲食餵養。
曾經平靜的夢境,早已變得支離破碎,留下的只是人面瘡帶來的疼痛與傷口,日日夜夜,不曾停息。
雖然遍攬群醫,依然無法醫治,正在束手無策時,忽然憶起雲遊參學時的往事。一次遊學於長安寺院中,遇到一位身患惡疾的異僧,無人理睬,心中生起悲心,對他耐心照顧,為他擦洗敷藥,直到病癒。異僧臨別時曾說到:「來日若有難處,可到西蜀彭州九隴山間兩棵松樹下找我。」
如今,這句話成了最後的希望,不管前路如何遙遠,他立即打起行囊,忍者劇痛,獨自前往四川。歷經漫長的奔波,終於來到九隴山上。
果然如當年的承諾,在山間的兩棵松樹下,看到了曾經的異僧。異僧對他的到來可謂意料之中,在松樹下已等待很久。只是稍微安慰到:「這裡山巖下有清泉,明日用清泉洗濯瘡口,便可痊癒。」
此時,悟達國師回憶著過往的時光,宛如一場醒不來的夢。巖下清泉流淌的聲音,空靈柔和,心終於可以安靜下來,靜靜等待明日的奇效……。
第二日黎明時分,他依著異僧的囑咐,來到山巖下溪旁,正要捧起溪水洗滌瘡口,那人面瘡竟然開口說話:「昔日你是袁盎,我是被你冤斬的晁錯,累世以來,我都在尋找機會報仇,因你十世皆為高僧,持戒嚴謹,無能下手。如今你一念名利心起,我方有機可乘。現在蒙迦諾迦尊者慈悲,以三昧法水洗我累世罪業,從今以後,不再與你冤冤相纏。」
國師聽後,方知其中因緣,至心懺悔,汗如雨下。深感無常業力,不可思議,縱然一聞千悟,抵不過一念慢心。隨後掬一清泉,洗滌瘡口。突然一陣徹髓劇痛,昏厥過去。
醒來時,膝上人面瘡已離去,一身清涼;正想禮敬尊者,卻杳無蹤跡,不知去向。唯有山間清泉依舊在低語,還在訴說這一代國師的故事……。
國師十世輪迴的夢,已在尊者的慈悲中醒來。
我們永劫生死的夢,亦將在彌陀的名號裡醒來。
二、你我的夢
誰依軒窗明月照,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落盡繁花又一冬。
多少世事縈心頭,
生也無常,死也無常,
夢醒何時到西方。
夜半山間,是誰獨自獨站窗前,遙望長空明月?月兒在雲間穿梭,輕盈自在;月光在山林揮灑,皎潔清涼。若能靜靜獨享這山間清風明月,怎一個歲月靜好!
夜風起,輕輕拂過,月下低語的繁花,縱然不捨,也在時光的流動中,飄落滿地。窗前的人啊,看著落花繽紛,只是感嘆著明月的陰晴圓缺,人生的悲歡離合。人的一生,也不過樹上的繁花,怎經得起業風的吹打;一年又一年,終究被月光染上白髮,失去了年華。
世事的煩惱,在月光的皎潔中,一縷一縷,一層一層,不斷湧現、清晰,這些一片一片的煩惱,深深地根植在生死的流轉中。
因為生死,所以煩惱。
這場常沒流轉的生死夢境,何時才醒?
清風吹不散,煩惱的層雲;明月照不亮,三界的黑暗。
唯有彌陀的慈悲,才能滋養生命的輝煌;
唯有名號的光明,才能融化生死的寒冰。
名號的光明,照亮了十方,攝取了誰?
那是一個幸福的人,他聽見了彌陀呼喚的聲音,他看見了名號慈悲的光明。無明的輪迴大夢,已經融化在光明當中,變成西方淨土莊嚴的境界。
他正清風明月處,靜靜念著彌陀,一聲聲「南無阿彌陀佛」的清音,山間迴蕩,悠遠悠長,一直飄向名號的西方……。
那個幸福的人,是你,也是我。
我已看到快樂的樣子,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