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誠感人」的意涵
──2015年2月14日於弘願念佛會開示
各位法師,各位志工、蓮友們:南無彌陀佛(三稱)
今天要和大家談的內容,其實已經收錄在《講演集》及《觸光柔軟》當中,因為覺得內容對志工們在觀念及行持上都有提示作用,所以就以此內容做一些補充闡述,來與大家共勉。
第一、以誠感人,以德服眾
「以誠感人」即是不管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要「以誠存心」,言語、舉止都要出自真誠無妄的心,所謂「誠於中,形於外」。
這一段主要在講「誠」。如果沒有「誠」,再怎麼樣的付出,是不可能感動人的。孟子說:「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有「誠」,不但能感動人,甚至「驚天地,泣鬼神」,這就是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志工發願為大眾做事,不求名利,只是付出,這個付出如果是勉強性的、被迫性的,那彼此就會感覺生疏、冷漠;如果這個付出是出自內心,是真心的、誠心的,對方就會感動,也會感恩。當然佛法是講三輪體空,沒有做者,沒有對象,也沒有做的內容,但是還是盡心盡力的去做,這必須是出自內心的真心誠意。
古人言「君子毋不敬」,也就是說對任何人、任何事,不論何時何處,都存著一份誠敬的心,不虛假,不怠慢,不虛與委蛇。善導大師在《觀經四帖疏》解釋三心:「至誠心、深心、迴向發願心」,就人來講,有這三心必能往生,沒這三心就不能往生。
三心,首先就是「至誠心」,「至誠心」善導大師解釋為「真實心」,而且說「不簡內外明暗,皆須真實」。就往生上來講,不簡內外明暗都須要有真正要往生的心;同樣的,對於修身養性,志工發心服務大眾,也要不簡內外明暗都須要真實,不可外以誠自飾,內以偽自欺;要表裡一致,內外一如,這就是「誠」。君子以誠為貴。
可以說,誠心誠意,心存誠敬,這就是「道」。《四書.中庸》言: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
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這個「道」──誠,為大眾付出仁愛,不管有人看到,或是沒人看到,都應該存之於心,不是說有人在的場合就做給人看;沒人在,人看不到時就疏忽怠慢了,內外明暗都不可離這個道,所以說不可須臾離。接下來告訴我們培養「道」的方法──「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
「戒」就是警戒,「慎」就是謹慎,「所不睹」就是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也就是說,自己獨處的地方都應該警戒、謹慎,不要使「道」離開,不要違背「道」,做出與「道」相違的事情。
「恐懼乎其所不聞」,於人家所沒聽到的時候、地方,也心存恐懼敬畏。
「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沒有比隱暗更能顯現的,沒有比微細更能顯明的。也就是說在暗處反而能夠顯現出來,在細微的地方反而能夠清楚地顯露出來。
「故君子慎其獨也」,因此修身養性的人應該慎獨,自己獨處的時候,要戒慎恐懼。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往往容易懈怠、放逸,為所不應為;所以君子慎獨,為恐須臾、剎那之間違背「道」。
在獨處的時候,自己所做的事,別人看不到,可是自己內心最清楚,知之甚明,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尤其若有佛法的信仰觀念,就曉得任何時處都沒有所謂的「獨」,因為起心動念,不但天地鬼神都知道,佛菩薩護法神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有一句話說:「人間私語,天聞若雷;暗室虧心,神目如電。」又說:「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我們的心是起什麼念頭?好壞、善惡立即和宇宙相應,心起善念,與善的境界感應道交,天神擁護,禍害遠離;心起惡念,與惡的境界感應道交,鬼神瞋怒,福報消失。我們念佛就跟阿彌陀佛相應,我們一輩子念佛,阿彌陀佛就一輩子跟我們感應道交。情境好像磁石吸鐵,磁石跟鐵是感應道交,互相吸引而連在一起的,所以我們一輩子念佛,阿彌陀佛一輩子與我們同在,阿彌陀佛都以他的佛光照耀著我們,一輩子不離開我們,不管出或入,不管與眾相聚或孤獨一人,阿彌陀佛必然都跟我們在一起。所以念佛人永遠都不會孤獨,永遠都有一個伴,這個伴就是阿彌陀佛。
誠心不離開道,誠心是真誠無妄,有言「凡事真心」「千古異行,都成一點真心」,不論公事私事,大事小事,自己的事,別人的事,都要真心;千古以來能夠做出一般人做不到的事的,都因為真心,因為他有真誠的心能夠做別人所做不到的。譬如佛陀,如果沒有真心怎麼能夠成佛呢?又如阿彌陀佛發四十八大願,如果沒有超越宇宙的大悲心,那個願怎麼發得出來,而且又經過兆載永劫積植菩薩無量德行呢?再如玄奘大師西行取經,或者是鑑真大師東渡日本弘法,如果沒有那一股真心誠意,那一股精誠的真心,怎麼能做得到呢?所以千古以來能有超異於一般人的行為,以及豐功偉業的事蹟其根本都在於「一點真心」。
又說「真誠能夠感動人」「真誠極處,感泣鬼神」。人都有敏覺力,你的心別人都感受得出來,尤其是真誠的心,他人更能夠感受得到。甚至真誠達到極點,所謂「驚天地,泣鬼神」,連鬼神都會感動的流下眼淚,所以說「真誠極處感泣鬼神」。
又說「物之真性到十分可以動人,人之真性到十分可以動天」,動物的真性情能夠感動人類,而我們人類的真性情也能夠感動天地。那麼「誠」要怎樣培養呢?就是從「不妄語」開始。不妄語就是不隨便講話,古人說「不誠無物」,又說「修辭立其誠」,又說「言行,君子之樞機」,也就是說言語是一個人能否成為一個君子的關鍵。「誠」是修行人應具備,那就要從「真實無妄」──不妄語開始,不隨便講話,凡有所講,都講真實的話,講利益人的話,講令人歡喜的話,講令人一輩子感恩的話;反之,不講欺騙的話,不講毀謗的話,不講挑撥離間的話,也不講令對方苦惱、傷心、難過或尷尬的話。要「自誠不已」「內不自誣,外不自欺」。所謂「言多必失」,所以最好是少講話。
「誠」達到極點的話,幾乎是不用講話就可以互相溝通的。《詩經》說:「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聖人治理天下,是以他的德行感化天下百姓,好像天地生長萬物一樣,不特別用什麼樣的威勢、言語,或者是某一種作略,是在無形之中而感化的。所以「以誠感人」中的這個「誠」很重要,希望我們培養真誠的心,凡事真心──真實、樸實、務實、踏實。有違背於真實、樸實、務實、踏實的,就寧可不做。
接下來:
「以德服眾」即是站在對方的立場考量,給對方真實的利益。
任何團體的領導者,固然要有其領導能力,但更重要的還是「以誠感人,以德服眾」。如果不是真誠地站在對方的立場,為對方的「真俗二諦、現當二益」考慮,則容易引起民怨,不得人心。
所謂「俗諦」是現世生活的利益,「真諦」是念佛往生的利益。因為我們是學佛念佛的團體,有別於社會上功利主義的團體,尤其大眾稟承淨嵩法師為人處事的基本精神,亦即「有情有義」,所謂「是非真假已忘卻,獨留情義落江湖」,這正是我們佛家「慈悲為本,方便為門」的具體表現。
這一篇原講於2004年,是為當時的十幾位議事委員們所講的。名稱雖為議事委員,其實也等於是籌劃及執行的志工一樣,是面對著大眾,為大眾服務做事的。淨嵩法師就是李元松老師,是現代禪的創辦人(他在往生前的三個月,向我吐露心聲,說他已徹底捨棄禪的修習,完全歸入淨土的念佛,矢志求生極樂世界。如其所念,遂其所願,他已在二○○三彌陀誕往生極樂世界了。)淨嵩法師說「是非真假已忘卻,獨留情義落江湖」,對於世間上的是是非非,讚美也好,毀謗也好,都不去計較,只是要把情義留給對方。佛教是以慈悲為根本,一切都環繞在慈悲,就像志工們就是環繞在「愛心」的原則來服務大眾、利益眾生,這是大根大本。但在方便上、做法上就有種種的不同,要看當時的環境,還有對方的根性而有權宜方便的作法。不過,不會改變的原則就是慈悲。
「以德服眾」,「德」的定義是什麼呢?就是犧牲自己,利益別人。
「讓美歸功,分怨共過」也是「德」,假設犧牲自己、利益別人,可是自己卻佔功不讓,或者是誇功,或者邀名求利,這樣的話就不是「德」了。「德」是無我的,是犧牲自己利益別人,同時讓美歸功分怨共過。發給大家的〈志工背誦法語〉,裡面有很多這方面的法語,當然大家也可以依各自的需要另再增加內容。
由於能提昇志工精神內容的有很多,我只是簡要的選幾則,針對這篇法語內容跟大家談一談。
淨宗法師說:「如果能夠把這些法語背誦在心,經常去思維的話,對於擴展心量,長養慈悲,轉化心性、減少煩惱,和諧人事,增長勇氣與擔當,都有潛移默化的作用。」志工的精神內涵就是為大眾服務,擴展心量與長養慈悲,以此來為大眾做事。為什麼說可以減少煩惱,及和諧人事呢?因為不執著於個己,都是為了大眾,自然就會為大局著想;為大局來著想,就會不計較個人的得失。
在《論語》中,子貢跟他的老師孔子有一段對話,對我們的慈悲心跟心量的增長也很有幫助。
有一天,子貢就問孔子說:
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
意思是說,如果有廣泛的布施給老百姓,更進一步救濟大眾,這樣算是仁了吧?
那孔子就回答了:
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
孔子就回答了,這哪只是「仁」而已呢?幾乎是做了聖人的事功了,這樣的境界,恐怕堯帝跟舜帝都有一種不能圓滿做到的遺憾。然後孔子進一步又說了:
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
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
何謂「仁」?孔子說,自己在正道(仁義、仁愛)上有所樹立成就,也進一步使別人立足於仁愛上,在仁愛上有所成就;自己在仁義、仁愛上做到了,也希望輔助別人也能做得到。
「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不要好高騖遠,就確確實實地從自己做起,隨力之所及,由親及疏,由近及遠,就是行仁的方法了。
其實淨土法門真正是「博施於民而能濟眾」的一種聖人事功,因為淨土法門不只是讓人這一輩子脫貧、脫困、脫難,而且是生生世世使他脫貧、脫困、脫難,免除於六道生死輪迴。這才是真正的仁,真正的博施,真正的濟眾,就好像《無量壽經》中阿彌陀佛發了四十八大願之後,又發了三個大願,來總結這四十八大願,並顯示一切來自於阿彌陀佛的佛力、他力、功德力,而言:
我於無量劫,不為大施主,普濟諸貧苦,誓不成等覺。
這才是徹徹底底的、圓滿究竟的博施濟眾。接下來:
第二、「純孝之子,愛敬父母」
我們是念佛的團體,完全屬於淨土法門,淨土法門是庶民佛教,所以一切的作為要平民化、服務化。亦即雖然是領眾或組長,也都是為了服務大眾而設,因此要有義工、志工的犧牲精神。而且我們是以彌陀為中心的淨土法門,更要如宗祖善導大師所說的「學佛大悲心」,而阿彌陀佛大悲心的表現,即是《無量壽經》所說的「如純孝之子,愛敬父母」。「純」是純篤專一之意,阿彌陀佛為了將「不請之法」的「真實之利」,亦即成佛功德,無條件、白白地惠賜給我們,把我們愚惡的生死凡夫視為自己的父母,而彌陀視自己為純孝之子,來愛敬我們愚惡凡夫。
一般人對外人是「無愛無敬」,即使有敬也未必有愛,而對家人則有愛未必有敬;但阿彌陀佛對我們是既愛又敬,而且純篤專一,不二不變。因此希望我們也以這種精神來對待同修大眾,尤其我們都是信佛學佛者,深信一切眾生都是過去父母,都是未來諸佛,而且念佛必定往生成佛,可知現前同修大眾,都是即將成佛之人,更應愛敬、奉事。基督教有「基督為信徒洗腳」的典故,而阿彌陀佛有「純孝之子,愛敬一切眾生」的悲心。
愛敬的敬同樣很重要,我們也要存之於心。有四句話:「無愛無敬、有愛無敬、有敬無愛,有愛有敬」。對學佛的人,尤其是學佛大悲心的念佛人應該要「有愛又有敬」,要愛敬存乎心,對任何眾生(包括所有動物)都要愛敬他,如同阿彌陀佛愛敬一切眾生父母。《大學》言: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這個「愛敬」從那裏做起呢?前面講「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所以,方法還是從自身做起,從愛敬自己的父母親做起,對父母要既有愛又有敬。一般對父母有愛未必有敬,甚至愛心也不夠。所謂「百善孝為先」,「孝」是所有德行的根源,有了孝肯定種種德行自然會產生。
關於「孝」,《孝經》共有十八篇,這一部書看過的人可能不多。小時候,我很喜歡背誦《孝經》,當時雖然不太懂得裡面的道理,但總覺得很好。《孝經》說:
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人之行也。
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
也就是說,「孝」是天經地義,只要是人都應該做的。天經地義就是天性自然,自自然然,不假造作的;又說孝是德之本,是教之所由生。一切善事德行的根本,就是「孝」,教化百姓也是從教孝開始。《孝經》又說:
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於孝。
「天地之性,人為貴」。天在上覆蓋萬物,地在下承載萬物。天高高在上,天有天意,天甚至有玉皇大帝,高不可攀,遙不可測,讓人們只能敬畏,不敢仰望;但其實人是天地之心,天地宇宙萬物是人心的顯現,所以吉凶好壞,苦樂禍福,都來自於我們的心。所以,若要求前途發展,事業順遂,有好運來到,不是向外去求神明,而是向自己的內心探求,所謂「人為天地之心,凶吉原堪自主」,要逢凶化吉不是去看地理風水,不是去算命,不是求神問卜,是求心。這個心如果孝了,這個心如果愛了、敬了,自然就會帶來萬事吉祥,就會逢凶化吉,遇難呈祥。要選擇寶地不必請地理師,只要有德,你所住的地方就是風水地理最好的地方,所有好的地理風水就會轉到這個地方來,所謂「福人居福地,福地福人居」。一塊地不管是凶是吉,只要是有德之人所住,即使是凶地也會轉為吉地。所以佛陀要我們注重因果,要我們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而不要我們求神問卜,去求地理風水。所以在這裏《孝經》也就說了「天地之性,人為貴,而人之行,莫大於孝」。
又說:
愛親者,不敢惡於人;敬親者,不敢慢於人。
愛敬盡於事親,而德教加於百姓,刑於四海,蓋天子之孝也。
《孝經》裏面也說到天子的孝、諸侯的孝、還有卿大夫的孝,士君子的孝,以及庶民的孝。每個階層的孝本質都是一樣的,但是所教化出來的影響範圍則有不同。身為天子,孝的內容就是「愛親者,不敢惡於人」,如果對父母真的有愛的話,對其他的人也不會厭惡;「敬親者,不敢慢於人」,對父母有恭敬的話,對其他的人也不會輕慢;「愛敬盡於事親」,一個皇帝把愛敬在父母的身上顯現,以愛敬來事奉自己的雙親,自然就有德教加於百姓。所以說「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風上之草,必偃。」國君有什麼喜好,老百姓也會跟著有什麼喜好,國君如此地有孝有敬,老百姓自然也會受到感化,所以這裏就說「愛敬盡於事親,而德教加於百姓,刑于四海」,會給四海的國家做一個模範。
現在有人提倡《弟子規》的兒童讀經,《弟子規》也是從《論語學而第一》所講的「孝」開展出來的: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
「弟子,入則孝」,講孝,在家就要孝順父母;「出則弟」,到外面就要奉事師長;「謹」而「信」,對自己的行為要謹慎,對自己的言語要誠信,所以謹而信;「汎愛眾」,要博愛於眾人;「而親仁」,要結交有仁德的朋友善知識。這六項都做到了,行有餘力再去學其他六藝文章,這個就是德。
德育是最根本的,智育是枝末。學校的教育雖然是著眼於學生畢業之後的出路,因此較著重在科技方面,德行方面反而不受重視甚至是沒有的,這樣非常可惜,而且可以說是本末倒置的。
中華文化非常的好,一個人若有德,自然在社會能夠立足,事業也能夠成就;沒有德,事事都會敗北,所以「德」很重要。那德來自於「孝」,來自於「弟」。《論語》第一篇,孔子的弟子有子,對於「孝弟」,也提出了很重要的見解: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
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
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一個人如果有孝弟的誠心,說他會冒犯長輩那是不可能的;不會冒犯長輩、忤逆頂撞長輩,可是會去為非作歹的,也不可能。為什麼?因為「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君子著重在根本,有了根本自然就有枝末;既然有「孝弟」這個根本,怎麼可能會去忤逆頂撞長輩、為非作歹呢?有了這個根本,他自然會去做仁愛百姓的事,也就是會「汎愛眾」,會「謹而信」。所以君子務本,根本最重要。抓住根本,抓住孝,抓住敬,抓住愛,其他的德行不必教導、不必勉強、他自然就會去實踐。
對佛法來講,所謂學佛,是學佛的慈悲心──「無緣大慈,同體大悲」,這個就是根本,只要掌握這個,自然其他德行,所謂「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然就會做到。
在《論語》裏面,孔子回答弟子有關「孝」的內容很多,內容也各有不同,為什麼?因為「孝」包含很廣,沒辦法用一個單一的事例或幾個字、幾段話就能解釋與涵蓋,因此往往必須就弟子的根機來做解釋。另一則問孝的內容:
子游問孝。
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
子游問什麼才算是孝?孔子回答,現在所謂的孝是指給父母的食衣住行醫藥等,讓父母沒有物質的缺乏,這個叫做孝;但仔細想一想,對於家中養的狗、馬、貓我們也都給牠們飲食,給牠們舒適的生活,如果對父母沒有恭敬心,沒有出自真心地去體貼父母、敬重父母,給父母歡心,那跟養寵物有什麼差別?另一則內容:
子夏問孝。
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
子夏問什麼是孝?孔子回答,對待父母要能夠和顏悅色,這是一般人比較做不到的,如果能做得到,是很難能可貴的。反之,若只是有事情幫父母做,有好東西讓父母先吃,難道這樣也算是孝了嗎?這就是進一步再強調:要和顏悅色討父母的歡心,這樣才算是孝。
《孟子》也說:
食而弗愛,豕交之也;愛而不敬,獸畜之也。
如果只是給他吃,不去愛他,那跟你養豬有什麼差別呢?你愛護他,但沒有敬重他,跟養寵物有什麼差別呢?所以我們對父母不但要有吃有穿,而且進一步要敬愛父母,讓父母歡心。
《禮記》有一段話說:
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
一個深愛父母的孝子,說話必有和氣。內心對父母有深厚的愛,自然對父母就會心平氣和;「有和氣者,必有愉色」,內心平和,表現出來的就有愉悅的神色;「有愉悅者,必有婉容」,婉容就是柔順的容貌。所以「深愛、和氣、愉色、婉容」,都是互相連帶有因果的,那最根本的就是「深愛」,對父母要深愛。像《無量壽經》就說,阿彌陀佛對眾生是「如純孝之子,愛敬父母」。所以不管任何人,我們如果對對方有愛心,自然不會對他發脾氣,不會與他對立,不會給對方壞臉色,就會柔和的隨順對方,怕不能滿足對方,怕使對方難過,或擔心對方不滿意。
試想父母養育嬰兒,對嬰兒是百般的呵護,怕嬰兒受寒、受餓、受難,所以是百般的呵護體貼,真的是一顆慈母的愛心,柔順的體貼到嬰兒的身上。
志工們也是一樣,做彌陀的手腳,等同彌陀身上的一部分,就要體會阿彌陀佛的大悲心,細膩地照顧有緣的人。對這一句「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我們就要有深深體會,阿彌陀佛是滿足大悲心者,阿彌陀佛才是真的有深愛者。有深愛者,就像宗風所講的「和顏愛語,下心含笑,慈念眾生,加厚於人」,為眾生付出,為眾生服務,完全不講條件。
《孟子》有一段話說:
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仁者愛人,禮者敬人。
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我們要像孟子所講的「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仁」就是愛人,「禮」就是敬人。我們愛對方,對方就會愛我們,我們敬重對方,對方也會敬重我們;我們以愛敬存心,自然能夠感化周遭的人:丈夫以愛敬存心感化太太,太太以愛敬存心感化丈夫,夫妻以愛敬存心是能夠感化父母,感化兒女,感化六親眷屬的,所以「愛敬」是很重要的。
第三、身止苦中,忍終不悔
服務大眾要有「無我」的精神,才能任勞任怨、無怨無悔,但這談何容易,因此也要「學佛大悲心」。阿彌陀佛的大悲心是金剛不變的,《無量壽經》說:「假使身止,諸苦毒中,我行精進,忍終不悔。」這是法藏比丘在發四十八大願之前向他的師父——世自在王如來表白他救度眾生的真心。
「假使身止,諸苦毒中」意思是,為了完成極樂世界、完成救度十方眾生到極樂世界的誓願,必須要行三學六度、諸種菩薩苦行,在種種苦行當中即使為眾生到地獄受苦,也要精進不退、堅忍不拔,始終不會反悔,這才真的是無怨無悔。
我們做志工可說是替彌陀做事,可是我們畢竟不是法藏菩薩,更不是阿彌陀佛,我們還有貪、瞋、癡,我們還很脆弱,絲毫都談不到「假使身止諸苦毒中,我行精進忍終不悔」,一點都談不上。只不過是曉得阿彌陀佛這樣的精神,那我們也多少學這樣的精神。雖說學佛大悲心,我們難於要求六十分及格,也難於說五十九分,不可能的,不過能得一、二分,也會有成績的。
「忍終不悔」這個「忍」,在印給大家背誦的法語裏面有引用《華嚴經》說:
我寧獨受如是眾苦,不令眾生墮於地獄。
又說:
以身為質,救贖一切惡道眾生,令得解脫。
菩薩為救度眾生,不惜代替眾生到地獄受苦。阿彌陀佛成佛了,他的功德、功能都在名號當中,我們只要專稱彌陀佛名,等同我們累生累世所做應該墮落地獄三惡道的這些罪業,阿彌陀佛都為我們承擔償還,使得我們將來不用到三惡道去,不必在六道輪迴,而能夠直接到極樂世界,進入涅槃的境界,這個就是阿彌陀佛在因地法藏菩薩就已經為我們發了這個願,而且也圓滿這個願了,就是積植菩薩「無量德行」。所以這個「無量德行」已包括了《華嚴經》所說的「我寧獨受如是眾苦,不令眾生墮於地獄。」「以身為質,救贖一切惡道眾生,令得解脫」,都包含這一些無量德行在裏面的。
「忍」是非常重要的,不只是修身養性須要「忍」,學佛更要「忍」,行菩薩道,甚至完成佛的功德,非「忍」不可。六度裏面就有一度是忍──忍辱。忍辱是中文的翻譯,若以原文來講,是一種安忍、堪忍的意思,不只是忍辱,所有能忍的都要忍。《佛遺教經》裏面就有一句話說:
能行忍者,乃可名為有力大人;若其不能歡喜忍受毀謗、譏諷、惡罵之毒,如飲甘露者,不名入道智慧人也。
我還沒有出家的時候,讀到《佛遺教經》這一段時就想:「忍」真的是這麼重要,境界這麼高嗎?對他人的毀謗、譏諷、辱罵不但要接受,要逆來順受,不以牙還牙,而且還要如飲甘露,這怎麼做得到?出了家之後,才曉得真的要這樣,人家罵我們,毀謗我們,譏諷我們,批評我們,對我們講一句不好聽的話,使一個不好的臉色,我們都要歡喜的接受,不應該以牙還牙,不應該跟他對立,不應該不高興。
為什麼?所謂「八風吹不動」,「八風」就是:稱、譏、苦、樂、利、衰、毀、譽。「稱」就是當面稱讚你;「譏」是當面譏笑你,加上「苦」的境界,「樂」的境界;利、衰、毀、譽,「利」就是成功、得利的順境;「衰」就是失敗、挫折的逆境,「毀、譽」,「毀」是背後說你的壞話,甚至毀謗你,無中生有;「譽」是背後讚揚你,或者名聲廣播。這一些是外面八種好與壞的境界。境界來了,我們往往都會隨著境界而動,但修行人,心應該是要處在一種恬淡、閒適、安然當中,這樣才是智慧的人,才是修行的人。
尤其如果是明心見性的話,更不會為八風所動,心永遠都處在一種心平氣和當中,容貌永遠都是恭敬的、莊重的、和顏悅色的,因為他體悟到了空性,無心無物,沒有喜怒哀樂愛惡欲的七情六慾,我們凡夫就不是了,我們凡夫的心跟境往往是一體的,起一個心念一定有一個境界,或者面對一個境界的時候,就會起一個念頭,永遠都是六根對著六塵,之後再起六識。所謂六根就是「眼、耳、鼻、舌、身、意」,六塵就是「色、聲、香、味、觸、法」,如果沒有執著於色、聲、香、味、觸、法,當下也不會產生眼、耳、鼻、舌、身、意這六種識。就好像做夢,做夢一定有那個夢境,沒有那個夢境就不會有夢,相同的,起心動念一定有那個境界,沒有那個境界,心是空性的,就會如如不動。
所以修行人,尤其是發菩提心行菩薩道的人,六度中的「忍辱」是最重要的。志工們面對不同的人,對他人的讚歎我們不沾沾自喜,對他人的指責,認為我們服務的不周到、做得不好,我們也不應該有所苦惱,除了反躬自省之外,心還是處在一種平靜平和的狀態中。
有一個蘇東坡跟佛印禪師的典故,大意是說,蘇東坡有一天心有領悟寫了一首偈:「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寫完之後就請書僮送去給佛印禪師看,希望禪師給予印證,加以讚歎。佛印禪師看到之後,不但不予印證讚歎,還竟然寫了「放屁」二個字回信。蘇東坡一看就很不以為然,很生氣的過江去找佛印禪師。佛印禪師也曉得蘇東坡境界還沒有到,只不過是一時解悟而已,看到這二個字肯定會生氣而來興師問罪的,所以他也預先寫了一首偈來回應他說「八風吹不動,一屁打過江」。我們往往都是被八風所吹動,一屁打過江了。
在《優婆塞戒經》裏面有一首偈說:
若聞譏毀,心能堪忍,若聞讚歎,反生慚愧。
「若聞譏毀,心能堪忍」,如果聽到人家批評我們,侮辱我們,毀謗我們,我們的心要能夠堪忍,要忍受得住,承受得住,不跟他同樣見識,不因為這樣而生氣,甚至要報復,心要堪忍。
「若聞讚歎,反生慚愧」,若聽到人家對我們讚歎,我們只有生起慚愧之心,哎呀!你的讚歎我不敢承擔,我實在毫無你所講的那個樣子,甚至百分之一都沒做到。大家應該存這樣的心。
因為時間的關係,後面還有一段我來念一遍:
雖然我們是貪瞋癡、我執具足的凡夫,這樣的境界是絕對做不到的,但是我們都應學習體會阿彌陀佛的大悲心,雖不能至,心嚮往之。因此,對任何艱難的事情,都要儘量承當,對於任何人的任何批評,都要虛心檢討、歡喜接受。這對我們的能力、修為都是一種增上緣,我們要視之為善知識。古人說「聞過則喜,聞善則拜」,亦即對我們善意的勸告要歡喜接受,向指示我們善法的人感謝而拜,因為他們成就了我們的德行,古德說:「是非以不辯為解脫,佛門以無事為興隆。」
以上三點:
以誠感人,以德服眾,
純孝之子,愛敬父母,
身止苦中,忍終不悔。
希望與大家共同勉勵。
南無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