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导大师《往生礼赞》:「自信教人信,难中转更难;大悲传普化,真成报佛恩。」念佛人领受了「弥陀如何为我」的大利,感恩而回报「我便如何为人」,不可藏私或吝惜,因为我与一切众生,无始以来在六道中,互为父母、子女、夫妻、兄弟,今生各随业报而形貌全非,且有隔阴之迷而不相认;「同是六道沦落人,相逢或许曾相识」[1]若真念佛人,有了机法二种深信,必不至於见善不为、见死不救,只顾自己念佛而无视於他人苦难。郑板桥〈 墨竹图题诗〉:「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念佛人虽自觉愚恶而无力修圣道行,或专一念佛而无心管世俗事,但同胞物与、敦伦尽份的良知与义务,仍不可忽略、推诿,於念佛之余或念佛之时,应更积极的关怀、实践,虽做不到「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但或多或少的「给人安心,给人欢喜,给人希望,给人利益」,尽做人本分、结有情善缘,也是学弥陀的悲愿,启众生的信心,让自他同在南无阿弥陀佛的名号薰习、光明摄取中,彼我不分,生佛一体,尽人事而听佛命[2]—–活着做一个念佛、快乐、有品的人;临终一心乘佛愿力,而无所挂碍,安然往生。印光大师:「成就一众生往生西方,即是成就一众生作佛,此等功德,何可思议!」从内发心的自信教人信,让我们成了阿弥陀佛的手脚,如此,每个念佛人就不只是「同一无别的法界兄弟」,更是超越诸相的一体之亲—–慧命共同体。
有时候,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信受「称名念佛,往生极乐」的大悲愿、大利益,除了沿用传统的专题性讲经、专业性术语之外,也可随顺当代社会,以大众熟悉的佛门经句、仪轨,乃至世间价值的用语、理论 (权借通途名相,巧说净土宗旨),让人们内心较不陌生、较少抗拒,而顺性自然的熏习、接受。法门若要弘传,法益若要普施,或许要带着佛号、靠着佛力,跨出同温层,走向人群中,一者借境练心,让念佛更坚固;二者做佛手脚,让佛号满人间。慧净法师云:「一个人最有价值的是……为念佛人服务,作弥陀的手脚,这样的话,身体岂不是等同佛行?」《往生论注》云:何等世界无,佛法功德宝,我愿皆往生,示佛法如佛。佛本何故起此愿?见有软心菩萨,但乐有佛国土修行,无慈悲坚牢心。是故兴愿:愿我成佛时,我土菩萨,皆慈悲勇猛,坚固志愿,能舍清净土,至他方无佛法僧处,住持庄严佛法僧宝,示如有佛,使佛种处不断。
阿弥陀佛及净土菩萨的弘愿大悲,我辈虽一时不能至,也可发长远心、效法心,未来往生之後,示现其慈悲勇猛的心行,舍净土去秽土,协助阿弥陀佛弘法度生。更何况,我们虽生於末法之娑婆,目前仍有表相三宝住世,且有幸得闻弥陀本愿的净土教法,因此,若已有了「机法二种深信」及「平生业成、现生不退」的自觉,那在「自信教人信」的方便上,只须多一分同理心,在普罗大众中活出念佛人的亲切与庄严,以此感化之、诱导之,让更多的人也能「鹤脚长,鸭脚短」[3],不离各自的本业与本色,安然信解「念佛往生」的真义与实利,这或许是善体佛心,贴近人情的行动吧?
众生的共业造就了这个世界,活在其中的个人,既有别业(人格)的命运与差异,又有共业(环境)的影响与限制,人与群众及环境互相牵连与塑造,个人不可能独善其身,只有信受佛愿而念佛,让此心厌秽欣净,乃得脱离娑婆(此乃心理、真实的出家)的苦难,体现净土的安乐,个人少一分执着的烦恼,多一分出离的解脱,或许能让世间少了我的造业而多了些许清净;虽然念佛人一心求生净土而其志不在此界,但既然还活着,每一个细节都承受了众生的恩德,也须於心中感念而在身口上回馈,生前先以布施、爱语、同事、利行(四摄法)与人们广结善缘;往生成佛之後,也将回入娑婆,度化一切有缘;因此,今生尽可能的给人温暖、给人欢喜,不仅当下彼此受益,也替未来铺路、超前部署。
一般而言,先须自信,才「可能」且「必然」的教人信,也就是的分享、同理、推己及人,由衷的自信、教人信,做阿弥陀佛的分身与手脚,就是无分别的一体之亲,慧命共同体;一个教团若有必要於世间成立、且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则诸佛菩萨必然(或冥或显的)赐福、加慧给主事者,并引导有缘人来此接受其化导与服务,共享佛法的利益,也就是在教团中一起念佛、一起办事,在法喜中彼此分享、在生活上互相扶助,并将这一分得救的信心与欢喜,带到各人的家庭、职场及各种人际关系中,以身作则的让佛号传播於世间,扩大弥陀的摄受力,让有缘接触的人欢喜﹑信任,而薰染、分享几许「信佛念佛」的功德义利,「如染香人,身有香气」,如此辗转相熏,或可让阿弥陀佛的名声香光,遍满於人间;也让共业世间更光明、人心更清净。
一切与佛有缘,依佛的感应、指点而来参礼、共修的人,都是佛的儿女、念佛的兄弟,因此,我们不能有任何的怠慢或粗鲁,应善体佛心,以惭愧、庄重、承事之心,善待对方;因为教团的一切功德与资源,全是佛的恩赐,「从佛而来、藉佛之力」,非个人所有、非凡夫所能,不应有任何「伐善、施劳」之心。若能力所及,环境许可,就去做,与人为善;但是,做与不做,各有因缘,也都随喜而不批评;对於仍未信入者,能劝请的就为他讲,否则暂时不讲,只祝福而不争论。不同的情况,妥善的处理:同见同行的,就亲而近之,永远的接纳;异见异学的,先敬而远之,耐心的等待。慧净法师〈成佛如林的法门〉云:一个人最有价值的是做佛的手脚,奉献给众生。我们手脚所做的,都是为念佛人服务,作弥陀的手脚,这样的话,身体岂不是等同佛行一样?我们凡夫俗子若能自信教人信,这样,我们也就如同十方诸佛一样,响应阿弥陀佛的无尽大悲,做弥陀的手脚来弘扬、达成阿弥陀佛的无尽大悲。
这也是弥陀净土门的特色:「一心念佛,必生极乐」的胜易之道,由释尊选取、宣讲,并由诸佛证诚、劝信,这可说是诸佛亲自示范的自信教人信,如净土三经云:十方世界无量诸佛皆共「咨嗟称我名者」、「十方恒沙诸佛如来,皆共赞叹无量寿佛威神功德不可思议」、「恒河沙数诸佛,各於其国,出广长舌相,遍覆三千大千世界,说诚实言,汝等众生,当信是《称赞不可思议功德一切诸佛所护念经》」,既然诸佛同声「赞叹」阿弥陀佛,并「咨嗟」称佛名者,乃至如《般舟三昧经》云「三世诸佛,念弥陀三昧,得成正觉。」我辈凡夫今生幸遇如此殊胜之法,除了自信自念之外,更应教人信教人念,才是报答弥陀与诸佛之恩。慧净法师云:我们虽是六道凡夫,具足一切烦恼,若能弘扬本愿念佛,则是效法诸佛之随顺阿弥陀佛第十七愿(诸佛称扬),而有了自行与化他之「无尽大悲」气氛,此乃背後有阿弥陀佛的功德、能力在酝酿、安排、推动、加佑。「信受弥陀救度」,是大福报、大智慧;「专称弥陀佛名」,是大善根、大功德;「弘扬净土法门」,是大慈悲、大愿力。[4]
「自信」很难,且有深浅,说穿了是个人「业报」有否暂时障碍了弥陀「光明」的照摄;因为人心复杂而无常,若无夙世福慧,则不易於闻法生信;纵有因缘信入,也是阿弥陀佛「本愿功德」恒时随处的加持与维护,乃得相续不退;然而,我们对这个「他力」调摄的背景,多半懵然无知,或略知而不重视,更不能体察凡夫「信、行」之根源乃是阿弥陀佛在背後加佑、运作;於是误以为靠自力念佛求生很难,乃至知难而退;这种心态下的「自信」已难,还要「教人信」,岂不是「难中转更难」?这时,就更须仰赖弥陀的「大悲传普化」,我只是代转、助念而已;若能如此知、如此信,则日常生活中就随缘而尽力;因为,自信与教人信「一以贯之」仍是仰凭弥陀本愿力,我们只懂自己念佛之余,顺便邀人一起念佛,合掌同声「南无阿弥陀佛」;佛号所到之处,光明自然摄取有缘人。我虽有一分心、出一分力,是名号「承体起用」的功德,同时护念自(我)与他(人);反之,於自於他,若有一分一毫念佛的功效,则应「即用见体」,仰谢於大悲弘愿的阿弥陀佛。慧净法师云:佛菩萨都发四弘誓愿,且誓愿弘深;这种大愿力,我们心向往而不能至,但若能「把这六字洪名,介绍给有缘的众生,乃至回向给有缘无缘的任何众生」,他若因此往生极乐,解脱六道轮回,岂不等同於「具足了诸佛菩萨的大愿力」「代替了弥陀的手、脚,行弥陀的悲心」[5]!也就是说,我们凡夫虽无能力荷担如来大法,但能响应弥陀的无尽大悲,做弥陀的手脚,来传播「南无阿弥陀佛」的名号,与众生一起欢喜称念、一起往生成佛,就可以了。
念佛人内心「纯净」,对人「平等」;「感恩」对方让我们有机会讲说阿弥陀佛的悲愿、净土法门的殊胜,乘佛愿力而劝请他人专念弥陀佛名,往生极乐世界;到彼成佛之後,还向娑婆做弥陀的分身﹑手脚,让更多人也能获得究竟、圆满的利益,这才是彻底的救贫、救急、救困、救灾、救难。慧净法师《无条件的救度》云:「我辈凡夫,若信受弥陀救度,即是大福报、大智慧;若专称弥陀佛名,即是大善根、大功德;若弘扬净土法门,即是大慈悲、大愿力。」
自信乃成就「我/一人」往生,教人信则成就「他/多人」往生,自他互相成就,又辗转相劝教人念佛往生,极乐净土就有无量众生成佛,并回入娑婆及他方世界,更善巧而自在的教一切有缘/无缘之人信受、称名,往生、成佛。如二十二愿之「超出常伦诸地之行,现前修习普贤之德」及《往生论.注》园林游戏地门云:「以大慈悲观察一切苦恼众生,示应化身,回入生死园烦恼林中,游戏神通,至教化地。……生彼土已,得奢摩他、毗婆舍那方便力成就,回入生死稠林,教化一切众生共向佛道。若往若还,皆为拔众生渡生死海。」
学佛大悲心,是一种承恩转施、借佛力以助众生的方式;其中有机法二种深信,互相对照,可说是悲(机)欣(法)交集:
弥陀如何为我—摄受往生—–往相—常怀惭愧—机
我便如何为人—成佛度众—–还相—仰谢佛恩—法
慧净法师〈2016年2月6日岁末聚餐对僧众的谈话〉:我们所作的都是为了三方面:第一方面,为众生,为众生的现当二益;第二方面,为弥陀,为弘扬弥陀的救度;第三方面,为教团,为教团的永续发展。……以阿弥陀佛的爱心来爱所有的众生。
佛法就是无我的爱,所谓「无缘大慈,同体大悲」,如《大经》云:「为诸庶类作不请之友,荷负群生为之重担。如纯孝之子爱敬父母,於诸众生视若自己。」这虽不是我们目前的心量、能力之所及,却可缩小范围与行动,做一些「心诚求之,虽不中,亦不远矣」的小事,让爱传出去,既是爱语(摄受),也是布施(无畏)。
在业力的推动下,没有人是故意的,智者悲悯有情,凡夫互相谴责。佛陀也原谅我们,为什麽我们不能原谅别人。
人最需要的是爱,不是教训。当别人前来请教,「爱」他比「教」他更重要。
现代社会虽然物资丰富、教育普及、行动自由,但生活没方向、生命没目标,一天又一天重复某些乏味的职业与活动。人情越疏离、冷漠,人心也越焦虑、不安。智商虽高,而情绪失控,又因为大量吃肉,及各种暴力电影、格斗电玩的熏习,人们越来越不懂生命的可贵,稍不顺心或一时妄想,就随机作恶,自残或伤人;这或许是末法的常态,但我们可以在社会职责上,加强「生命教育」「正向心理学」的宣导,以同理心、爱护心而协助他人,取得其信任与亲近,进而劝导他信佛念佛,闻熏净土法义,感受弥陀悲愿,久而久之,成为同修道友,则娑婆少一个苦人,净土多一尊菩萨;这或许是「弥陀为我,我为众人」的一种实践。
整体而言,教团中僧俗二众的分工合作,出家人以道场为家,办道乃家务;在家人以家为道场,作务而念佛。共同以阿弥陀佛的「功德」化导大众的心性,让自他的烦恼更淡薄、心智更单纯、念佛更欢喜,对弥陀本愿力的信靠也更专一,「称名之外,不用我心」,对佛法的体认也回归於「一代圣教尽皆成南无阿弥陀佛」,以此信心与体会,同见同行,在自信教人信上,更自然无为而感化於无形。
注释:
[1]《华严经》卷21.十无尽藏品22:「彼菩萨,心自念言:『我无始世来,与诸众生皆悉互作父母、兄弟、姊妹、男女,具贪、瞋、痴、憍慢、谄诳及余一切诸烦恼故,更相恼害,递相陵夺,奸婬、伤杀,无恶不造;一切众生,悉亦如是,以诸烦恼备造众恶,是故各各不相恭敬、不相尊重、不相承顺、不相谦下、不相启导、不相护惜,更相杀害,互为怨雠。」《梵网经》云:「若佛子,以慈心故,行放生业,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人是我母,我生生无不从之受生。故六道众生皆是我父母。」张商英《护法论》:「盖念一切众生无量劫来皆曾为己父母宗亲故。等之以慈。而举期解脱。以此为孝。不亦优乎。」法然上人〈念佛大意〉:「我等并非此次始生人界,已经生生世世值遇若干如来教化、菩萨弘经;唯因不信,而漏於教化。三世诸佛,十方菩萨,思之,皆是往昔之朋友也。释尊亦於五百尘点劫之古,弥陀亦於十劫成道之前,忝蒙互为父母兄弟。佛者受前佛之教,信善知识之劝,早已发心修行,久已成佛。我等信心浅故,今尚留於生死。回忆过去轮回,未来亦当如是。」
[2]尽人事:人的责任、义务,尽心力而为之。听佛命,成功失败,皆是弥陀按排,都是好事,练我们的心,交给佛、靠倒佛,即六字洪名。法然上人:「一向念佛者,阿弥陀佛心与我心成为一体也。……一向念阿弥陀佛,则早与佛心成一体也。故云一心不乱」。慧净法师云:「机」—–被救度的念佛众生,「法」—–能救度的阿弥陀佛,彼此(能所)一体。阿弥陀佛的成佛与凡夫众生的往生,两者命运结为一体、永不分离。有弥陀的成佛,才有我们的往生;有我们的往生,就有弥陀的成佛。
[3](香树院龙德)二十二岁时,有感於净土法门念佛成佛,写下一段自警的文字:「可惜哉!此一法门世智之人迷而不信,邪见之人疑而成谤;可羡哉!一文不识之尼入道,不穷究善恶而得合佛心。经常念佛之身已可贵,况乎确知心至成佛的大慈大悲!我的心呀!好好地听着,行住坐卧勿忘佛恩」。……一位极大苦恼的女众,千里来到京都找香树院,为着如何了脱生死,向他请教。他只告诉她一句话「鹤脚长,鸭脚短。就这个样子即可得救」,说完便走。《庄子》:「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
[4]节录自《无量寿经大意》p.112~128
[5]节录自〈念佛即圆满悲智功德—–2010年5月16日上午於弘愿寺来迎殿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