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无量寿经》卷上开示了法藏比丘因地发愿及修行成佛的过程,并描述阿弥陀佛国土的庄严清净;卷下说明众生往生之因与果,并描述末法众生,广造五恶而备受五痛、五烧之苦报,以此劝导众生信佛念佛,往生极乐。这其中,关於「五恶」及「五善」的内容,历来注释家有云「五戒」,或云「五常」,如何抉择?
略解:《无量寿经》「五恶」段文,与佛教之「五戒」、儒者之「五常」的同异,古来有各种论说;可从几点分述:1.从净影.慧远说五恶为「违五戒」以来,历代中国僧俗承续此说,多无异议。2.日本净土真宗学人说五恶乃「反五常」,於是有了二种解释,何者较适当?於是有「通、局」之比较。又引出几个问题:3.中国佛教译注史上,「五戒」与「五常」相对应、相融合的过程,及佛教本土化的涵义。4.中国「五常」说的由来,及其合理性、与「五戒」的配当性。5.结语:《大经》「五恶」段文的分别劝谕,如何与五戒或五常配对。以下即分题引据而讨论之:
一、五恶与五戒
隋.净影寺慧远大师《无量寿经.义疏》卷六云:
五戒所防,杀、盗、邪婬、妄语、饮酒,是其五恶。造此五恶,於现世中,王法治罪,身遭厄难,名为五痛;……於未来世,三途受报,说为五烧。……所谓五戒,翻(反)前五恶;获其福者,由持五戒,於现在世,身安无苦,翻(反)前五痛;度世长寿泥洹道者,後生弥陀,终得涅盘,翻(反)上五烧。
释璟兴《无量寿经.连义.述文.赞》亦云:
有说五恶为因,痛烧为果,即五戒所防。……杀、盗、邪婬、妄语、饮酒是其五恶;五痛华报,现闭王法,身遭厄难,名为五痛;三途果报,名为五烧。不尔,便违「世有常道,王法牢狱」等诸文故。
隋唐以来,佛教高僧以「五善」为「防五恶」的戒,持「五戒」或可免於现世五痛(王法牢狱)、来世五烧(三途恶报)之众苦。
或云「五善」与「五戒」有宽狭之别:五善摄「加行、根本、後起」[1]诸不善法。《优婆塞戒经》卷六:
有五善法围遶(绕)是戒,常得增长,如恒河水。何等为五?一者慈、二者悲、三者喜、四者忍、五者信。若人能破殷重邪见,心无疑网,则具正念;庄严清净,根本清净,离恶觉观。……能远五恶事者,是名受戒,远离一切身口意恶。
此经所说「五善法」就是五戒:慈(不杀生)、悲(不偷盗)、喜(不邪淫)、忍(不妄语)、信(不饮酒);五戒乃为在家男女所受持,又名「优婆塞戒」;一般而言,先受「三归」,後受五戒;前四为性戒,後一乃遮戒[2]。能受持五戒,就有慈、悲、喜、忍、信五种善法起行,从持戒的身心自然显现。
又说五种「无畏施」就是五戒:「一切施中,施无怖畏最为第一。是故我说五大施者,即是五戒。如是五戒,能令众生离五怖畏[3]。是五种施易可修行,……得无量无边福德。」持五戒而不犯「杀盗淫妄酒」,能令一切众生远离「五恶相应」的伤害与怖畏。《璎珞经》云:「有(受戒)而犯者,胜无不犯;有犯名菩萨,无犯(不受戒)名外道。」这是说,受戒之後,虽偶尔犯戒,但戒法、戒体、戒相、戒行(四科门)之佛性种子,已烙印在八识田中,纵因戒罪而轮回生死,善种子不失不减,因缘成熟了,受戒之善根再度现前,起欢喜心而入佛门精进修行,出三界六道,证法身涅盘;且受戒即是公开宣誓即「由此刻起,不作五恶,不害众生」,能令自他安心、无畏;其利己利他之功德不可思议。
有人认为,「五恶」乃佛法通义,诸经论中多有提及,《无量寿经》下卷似不须重提,如唐(菩提流支)、宋(法贤)汉译本,及藏译梵本,都没这段文句,或可删除。对於此说,释法藏〈康译无量寿经.劝持修订序〉[4]云:
一,五恶所言,为「五戒」所摄,乃娑婆众生「断恶修善」之基础。故佛陀於诸经中多处提醒,以加强吾人的警觉与持守,不应以此段文为多余。
二,五恶之文,看似与本经「建立净土法门之根本」无关。若依经文之科判,可知「五恶」段与「三毒」段,属於「劝诫流通」分[5]。佛陀藉此劝诫我们离三毒、断五恶,「临终」正念往生,与中国古德「持戒念佛」之旨相合;其「流通」本经於後世之意明矣!
三,各译本必有梵本为据;若任意「删略」,恐启後人之轻慢。
按,《大经》「三毒五恶」段,是在讲了净土的庄严、往生的方法之後,诫止我们勿因净土「易往」而误犯「毒、恶」之过失,应勤念佛、行世善。然而,此间众生就是三毒五恶的劣机,难以调伏;我们应以此法镜而自照,而心生惭愧,老实念佛。因此,此段在经文结构与大悲护念上有其必要性,释尊於《大经》详说「五恶」之後,又叮咛云:
唯此间多恶,无有自然,勤苦求欲,转相欺殆,心劳形困,饮苦食毒,如是恶务,未尝宁息。……我哀愍汝等诸天人民,甚於父母念子。今我於此世作佛,降化五恶,消除五痛,绝灭五烧。以善攻恶,拔生死之苦;令获五德,升无为之安。吾去世後,经道渐灭,人民谄伪,复为众恶,五烧、五痛还如前法,久後转剧,不可悉说;我但为汝略言之耳。……汝等各善思之,转相教诫,如佛经法,无得犯也!
《大经》上卷开说弥陀净土之因果,下卷叙述众生往生之因果;以上是叙述「易往」之旨,而「三毒五恶」以下是说「无人」之意。念佛乘愿,易得往生,却少人信行,或迷於五欲而不愿念佛往生,或执於自力而不信念佛必生。於此「大悲摄化」而说三毒五恶之难:世人沉迷五欲,不察於世间过患,终其一生忙於无义、堕落之事,而不愿往生,致轮回者多,往生者少。佛之大悲,特怜五逆十恶之人而摄取之,有人闻此普救无漏之誓愿,即放纵其习气而任意造恶,不行念佛。此既不懂佛心,又自设障碍,与弥陀救度众生之本愿,擦身错过,不得往生。是故,释尊於此殷切开示三毒五恶之文,谆诫众生,既闻弥陀大悲知誓愿,及应厌舍世间、搁弃诸恶而至心念佛,欣向极乐世界之往生也。
二、五恶与五常
有人说「五恶(善)」乃印度「劝善惩恶」之教,相当於中国「五常」,而「五戒」是三归之後,授戒之仪,故五善不同於五戒。[6]
如上所述,《大经》「五恶」段,中国诸师释为违反「五戒」的行为,历来无争议;而日本.道隐法师《无量寿经.甄解》[7]卷第17云:「前明无仁慈,今云无义理,第三恶云无礼,第四恶云无信,第五恶云无智。五常五恶,自在此中备矣。」其後,小栗宪一[8]云:
《大经》曰:「强者伏弱,转相克贼,残害杀戮,迭相吞噬。不知修善,恶逆无道,後受殃罚,自然趣向,神明记识,犯者不赦。故有贫穷下贱、乞丐孤独、聋盲瘖哑、愚痴弊恶,至有尪狂不逮之属。又有尊贵豪富、高才明达,皆由宿世慈孝,修善积德所致。」此第一恶,诫杀生也。反之为第一善,儒之所谓「仁」也。
又曰:「心口各异,言念无实。......臣欺其君,子欺其父,兄弟、夫妇,中外知识,更相欺诳。......欲自厚己,欲贪多有。......常怀盗心,悕望他利,......邪心不正,惧人有色,不豫思计,事至乃悔。」此第二恶,诫盗心。反之为第二善,儒之「义」是也。
又曰:「常怀邪恶,但念淫泆,烦满胸中,爱欲交乱,坐起不安。......眄睐细色,邪态外逸。自妻厌憎,私妄入出,费损家财,事为非法。......恣心快意,极身作乐。」此第三恶,诫婬妷。反之为第三善,儒之「礼」是也。
又曰:「两舌、恶口,妄言、绮语,谗贼斗乱,憎嫉善人,败坏贤明,......不孝二亲,轻慢师长,朋友无信,......为恶无耻,......不畏天地、神明、日月。」此第四恶,诫妄语。反之为第四善,儒之「信」是也。
又曰:「徙倚懈惰,不肯作善,治身修业,家室眷属,饥寒困苦。......父母教诲,瞋目怒应,......譬如怨家,不如无子。......负恩违义,无有报偿之心。......耽酒嗜美,饮食无度。......无义无礼,无所顾难,......心常念恶,口常言恶,身常行恶,曾无一善。......六亲憎恶,愿令其死。」此第五恶,诫饮酒。反之为第五善,与儒之「智」同。
《大经》文中并未明说什麽是「五戒」或「五常」,因此,似不能从文句上断定两说之何者为当。而日本.净土真宗[9]云:五善释为五常,较稳当。释为「五戒」有二嫌:
一、背文:本经未曾说戒律的作法得受。
二、违理:末世今日,出家者都难以持戒,何况在家人;若劝说五戒,等於要人守(不能守的)戒,而劝往生。这部经是为了我们常没众生说的,不可能这样。本经在其它(劝导自力戒行的)诸经失效之後,还「特留此经」,不至於宣说「与时机不相应」的戒律。
若看成五常,则一、文顺:五恶文中都提到王法、禁令、刑罚之类的文字。破了佛法的五戒,不受王法刑罚,若破了世间五常,则遭诫罚。二、合理:佛法的五戒不守,国家仍可治,天下仍可平;若世间五常扫地,则国家乱,因此,末法之世,五常也须维持,否则「本愿易往」之法不得而闻,谁能顾及念佛修行。释尊有见於此,才提出五常,恺切训诫。五恶段应依次开说仁、义、礼、智、信的反面,以止恶向善。
三、五戒与五常
按,中国文化之五常,是董仲舒〈对汉武帝策问〉所云:「夫仁、义、礼、智、信五常之道,王者所当修饰也。五者修饰,故受天之佑而享鬼神之灵,德施于方外,延及群生也。」[10]这五种德目,在孔子虽分别述及,但未曾合论;孟子虽并列「仁义礼智」,而《离娄下》云:「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信、义不能等观。因此,五常是汉人配合「五行」(五德终始)说而凑数、另创,并无义理上的必然。董仲舒是借用《公羊春秋》的「五其比,偶其类」,仿拟、混同了自然规律与伦理法则,一切都是「天意」的安排,包括宗法的等级与人际的隶属。在内涵上,五常也不是五种异质的平行并列,而是以「仁」为本,衍生「义、礼、智、信」。孔子主论「仁」与「孝」,并及「礼、智」[11];孟子溯及四端之心,延伸为「仁义礼智」四德[12];汉朝又增「信」扩充为五常;其实,基本的人格德目,「四德」已够,其余是衍生的次要细项,不出孔、孟所言、所掌握。因此,「五常」在中国的确立,是渐进的扩充或凑合,而不是自然必然而一体成型的。尤其「信」之品项,《论语》中,有两种意思:
1.诚信、信实—–《论语》云:「子以四教:文、行、忠、信。」「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言忠信,行笃敬。」「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曾子曰:「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以「忠信」并提,是一体两端,如《朱子语类.论语三》云:「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信者,忠之验;忠只是尽己,因见於事而信」;「忠信只是一事,而相为内外始终本末:有於己为忠,见於物为信」;「发於心而自尽,则为忠;验於理而不违,则为信。忠是信之本,信是忠之发」。也就是尽己之心无保留,且以实而言无欺妄,这是一种基本的自我涵养,而发之於言行(诚於中而形於外),待人处事皆能诚意正心而无虚伪,故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与朋友交,言而有信」;「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孟子》曰:「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
2.相信、信任—–《论语》云:「始吾於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君子信而後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信而後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
合而言之,「信」为诚实不欺、恪守信用,是为君子之品、为政之要及交往之道,是一种自我要求与人际互动的基础,适用於一切伦理德目,但不能与「仁义礼智」并列,或须依附於四德之「义」而不可单行,如《论语》云:「主忠信,徙义」;「信近於义,言可复也」;若不以义为衡量、为依归,而拘执于「信」不知变通,则如尾生之信[13],成了反面教材,如《论语》云「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孟子》曰「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
因此,董仲舒之後,加入「信」而为五常,虽未必适当,却成了一种文化的信仰与习俗,以五为总括的宇宙观。中华文化中,「五」是象形字,「纵横交错」之意。《易.系辞》:「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说文》:「阴阳在天地间交午也。」在华人眼中东、南、西、北、中是宇宙的连续性、完整性,也是事物的完美。或云,古中国曾流行五进制,「五」最大,是吉数。或云,人的手脚都有五指,掐指计数,「五」为满掌。於是,「五」成了代表性的神秘数字,伴随文明而流行,上自「五行」说,下至「五行八作」及「五花八门」……,无所不在。以「五」成了规范一切「自然」与「制度」的模式,是宇宙中各种「组合」的代码[14]。然而,以五行而论,「土」居中而调和四方、播散四维,「金木水火」皆依之而成象;又脾为「中央土,以灌四傍」,乃万物生长之根本,主运化、统血。《春秋繁露.五行之义》:「故五行而四时者,土兼之也。金木水火虽各职,不因土,方不立;若酸咸辛苦之不因甘肥不能成味也。甘者,五味之本也;土者,五行之主也。」因此,「信」乃处中而助成「仁义礼智」,未必独立一德也。
如上所述,中国文化以「五」为吉数,而衍生「五行」为总括的宇宙人生观,伦理之善以「五常」为代表。佛教中也多有「五」的法数:五根、五力、五法、五蕴、五位、五逆、五浊、五乘、五衰、五智、五念门……。至於五戒与五常如何在中国佛教史上演成了「配对」的法数?
前引《往生论注》云,若不是诸佛菩萨为教化世人而说(世间、出世)两种善法,(中国)众生岂能知有「仁义礼智信耶」?依此或可推论:久远劫前,佛菩萨圣者出现於娑婆,演说人天善法,令众生心中薰习世善种子(善根),而後,孔孟降生於中国境内,启发此类善性(良知)种子,经由反省、实践(修养)而起现行,总称为道德,分别为五常(仁、义、礼、智、信),而冥合於佛教之五戒……。因此,《大经》「五恶」段中虽有「五戒」的影子,但其内容或不局限於五戒,而可通於世间之善恶,其适用的范围,广及一切未受五戒之人民,由此显示了净土门是平等摄受「五恶五善」的众生,也就是在娑婆五欲中打混,而不知向善、不求出离的居家凡夫,这种人,或仅能以「五常」之类的世善伦理来约束其心,不至於任性妄为而无所节制。传统的中国人,几乎全体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与践行「五常」,其熟悉度与亲切性超过少数佛教徒认同与受持的「五戒」,其对善恶、是非的认知也准依「五常」为判定。隋.智者大师《摩诃止观》卷6云:
《大品》有三种法施:三归、五戒、十善道、四禅、四无量心等,名世间法施。……《释论》云:「何惠用世间法施,譬如王子从高堕下,父王爱念,积以缯绵,於地接之,令免苦痛;众生亦尔,应堕三途,圣人愍念,以世善法,权接引之,令免恶趣。然施法药,凡愚本自不知,皆是圣人托迹同凡,出无佛世,诱诲童蒙。」《大(涅盘)经》云:「一切世间外道经书,皆是佛说,非外道说。」《金光明经》云:「一切世间所有善论,皆因此经。」若深识世法,即是佛法。何以故?束於十善,即是五戒,深知五常、五行,义亦似五戒。……周孔立此五常,为世间法药,救治人病。
若众生无出世机,根性薄弱,不堪深化,但授世药,如孔丘姬旦,制君臣、定父子,故敬上爱下,世间大治。礼律节度,尊卑有序,此扶於戒也;乐以和心,移风易俗,此扶於定;先王至德要道,此扶於慧。元古混沌,未宜出世,边表根性,不感佛兴,我遣三圣,化彼真丹,礼义前开,大小乘经,然後可信;真丹既然,十方亦尔,故前用世法,而授与之云云。
这里说「世法」是「权」方便,而非「毕竟」治;因此,佛以世法接引众生之後,要以「佛法」教化之,这是《法华经》「会三归一」之理路。而世法、佛法皆是佛说,两者一体而有权实。智者大师是以佛化儒,儒家的思想、制度能「扶于」佛教戒、定、慧「三学」的修习;佛法在中国的教化之所以能成,是由於儒家的「礼义」为前导,而後「大小乘经」,乃可被国人信解奉行。
五戒乃「根本戒」,一切佛戒多由此开出,蕅益大师云:「依於五戒,出生十方三世一切诸佛。」《五戒相经》亦云:「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受持(五戒)不犯者,以是因缘,当成佛道;若有犯而不悔者,常在三涂故。」五戒为人类伦常之规范,若能持守,则人格已立、人身已修。而儒家之「五常」为中国人常行之道,违此则社会崩解,天下大乱。五戒与五常在基础、目标、形式、重点上有很大的不同。(如:不杀生可说是仁的一种表现,但「仁」的外延较大。又不饮酒虽有「礼」与「智」,但儒家不戒酒。)却可相近相接。因此,在「五戒」的普及过程中,为了方便中国民众接受,便与儒家的「五常」配对,而有了中国特色的阐释。又为了强化其神圣性,北魏.昙靖伪造了《提谓波利经》:
五者,天下之大数。在天为五星,在地为五岳,在人为五脏,在阴阳为五行,在王为五帝,在世为五德,在色为五色,在法为五戒。以不杀配东方,东方是木,木主於仁……;不盗配北方,北方是水,水主于智……;不邪淫配西方,西方是金,金主於义……;不饮酒配南方,南方是火,火主於礼……;以不妄语配中央,中央是土,土主於信……。
《提谓经》表现了中国人对佛教义学的理解,及佛教对中国文化的适应,这种双向的对话有其必要性,因此,五戒与五常的配对成了中国佛教伦理学的特色,广有影响力,颇为後出的佛学着述所引用。唯此经中,五戒与五常的配对似不恰当,北齐《颜氏家训‧归心篇》改云:
内外两教,本为一体,渐极为异,深浅不同。内典初门设五种之禁,与外书五常符同。仁者,不杀之禁也;义者,不盗之禁也;礼者,不邪之禁也;智者,不酒之禁也;信者,不妄之禁也。」
隋.智者大师《摩诃止观》卷六亦云:
若深识世法,即是佛法。何以故?束於十善即是五戒,深知五常、五行义亦似五戒。仁慈矜养,不害於他,即不杀戒;义让推廉,抽己惠彼,是不盗戒;礼制规矩,结发成亲,即不邪淫戒;智鉴明利,所为秉直,中当道理,即不饮酒戒;信契实录,诚节不欺,是不妄语戒。周、孔立此五常为世间法药,救治人病。
《金光明经文句》及唐.湛然《止观辅行传弘决》亦同此:「不杀对仁,不盗对义,不淫对礼,不饮酒对智,不妄语对信。」又如道世《法苑珠林》卷88《五戒部》、宗密《原人论》;宋.契嵩《辅教编》云,五戒与五常「异号而一体」:「五者修,则成其人、显其亲,不亦孝乎!……五戒,有孝之蕴。」
关於这个问题,可总结云:佛教於中国弘传过程中,自觉的转变其形态,以调和、适应於儒家学说。五戒与五常的配对有三系:一、吉藏、智顗《仁王经疏》从五戒调和五常,顺序为「仁、智、义、信、礼」;二、《金光明经文句》《止观辅行传弘决》以五常调和五戒,顺序为「仁、义、礼、智、信」;三、《辩正论》变五戒而配五常。後来,第二系成了中国佛教的通说。其实,五戒配五常,是数目的一致性,是三教在伦理的交涉与融合[15]。可随缘参考,不须严格看待[16]。
或可从佛教行门概分为二种偏重的解释:
五戒—圣道门
五常—净土门
「五戒十善」是通途(圣道)的基本行持,一般人大致上耳熟能详,但其中的细微处,须另有条文规范。且圣道门的「戒定慧」是出世法,易让初学者起慢心,似乎能持戒就高人一等。念佛人虽也随缘随份的持五戒、行十善,但这只是学佛人的本份,不以此为主修、正行。因此,〈净土宗宗风.俗谛〉不列入通途的戒善,以免於混淆:就实质上,也不很相应:1. 不能:对念佛之机是严格难行;2. 不必:念佛人不求再生人间(除了乘愿再来度众生),也不求升天享乐;3. 不同:净土宗以信佛为戒、念佛为善,信愿念佛,往生极乐,仰凭弥陀本愿,具足一切功德。因此,宁可选择较能落实於言行,且日常适用,与一般人相适应的五常。
四、反五恶,五戒或五常
回到《大经》五恶段的讨论:五戒与五常在广狭上虽有不同,但两者互涉,性质相近。就「法」,五常广而五戒狭。五戒是佛教信者的规范,限於部分人;五常是一般民众的规矩,范围广泛。就「机」,有具与不具,能守五戒者亦能守五常;守五常者未必守五戒。就「法」,五戒与五常可相通,就「机」,有通有局。元.蒙润大师《四教仪.集注》[17]卷四:「常者不易,戒乃防非。仁则不杀,义则不盗,礼则不淫,信则不妄语,智则不饮酒。」觉如《改邪钞》:「在出世法上称为五戒,在世法上名为五常。」
这种说法,虽不见於中国历代《大经》之注释,也有其可取可参考之理。慧净法师〈第十八愿之义(三)〉云:诸佛出世,皆劝「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大经》卷下扩充「唯除逆、谤」之意,而广说「五善五恶」之劝诫。可知:弥陀深欲念佛之人「敦伦尽分,闲邪存诚,奉公守法,为世良民」。逆、谤是「佛法」之极重罪,「五恶」相对虽轻,但相对普及於一切人,且犯(佛教)五戒、违(世间)王法,现生先受五痛,死後更随其恶业而受五烧,苦不勘言,如净影.慧远云:「造此五恶,於现世中,王法治罪,身遭厄难,名为五痛;以此五恶,於未来世,三途受报,为五烧。」故须殷重劝诫,令众生知所警惕而不轻忽、妄作也。《往生论注》:「若无诸佛菩萨说世间、出世间善道,教化众生者,岂知有仁义礼智信耶?」诸佛菩萨之所以分身十方世界,讲经说法,就为了流布世间善法(五戒十善)及出世妙法(四谛、十二因缘、六波罗蜜),将众生循序渐进的引向究竟成佛。他们随类化身,示现在不同地域、不同民族,适应於不同文化、不同价值,而约时被机、量身订做一套众所遵行的善法,如中国儒家的圣贤及其倡导的「五常」;若依国情的不同,佛教的「五戒」或可类比(等同)於儒家的「五常」。
《大经》多次提及「世间人民,父子、兄弟、夫妇」,总括了一般人,及「内(中)外亲属,家室眷属」,[18]这就是中国的「五伦」:父子、兄弟、夫妇三类,属於「家庭血缘」;另世间人民「朋友、君臣」二类,则是「社会契约」,这五种通情而合理的人际关系,涵盖了传统中国人的「生活」领域及「道德」范围,每个人的一生就在这五伦中,随时随地随分的「扮演」不同的角色,履行不同的义务、展现不同的价值。《甄解》云:
别说「五恶、五痛」者,中辈之相;五恶中,无出家者,但就在家父子、兄弟、夫妇等说造恶相故。……世尊自说之,似人天教,此教谕「劣机」者也。说之意有二:一为未熟机作成熟因,二为已熟者作护身诫。当流教「王法为本,仁义为本」者本此。……此五浊世,多造恶、少修善故,对此界三辈之机,说止恶修善。
此云「五恶、五痛」乃为在家人说「似人天教」,以「造恶相」教谕五浊恶世的「劣机」,让娑婆三辈人知所警惕,免於以三业造「五恶」而展转生死於「五道」。
而防止或对治「五恶」的法,略有三种:五戒、五常、五智:
性质上,「五常」是行善,「五戒」在止恶,故云「常是不易,戒是防非」;功能上,「五常」乃进德修善,为世良民;「五戒」是生定发慧,趋向涅盘,故云「世法为五常,出世法为五戒」[19];净土宗有「抑止、摄取」二门,警告(抑止)是为了救度(摄取):「未造抑止,防造重罪故;已造摄取,大悲普救故」,就「法」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方便,就「机」是「常怀惭愧,仰谢佛恩」的回应;又,五恶五善虽是世间俗谛,属於「王(国)法」所管,「仁义(五常)」所摄;然究极而言,世法不离出世法,俗谛相资於真谛,如小栗宪一云:「出世间法为真谛,念佛成佛是也;世间法为俗谛,国法为本、仁义为先是也。二谛相资,阙一不可。」[20]
又前引《甄解》云:「罪恶无量,此经摄为五恶,为佛五智所治。」「五智」有两种解释:1.密教以「五智」配於金、胎之五佛、五部、五色等;五智(成所作智、大圆镜智、平等性智、妙观察智、法界体性智),分别降服五毒(贪、嗔、痴、慢、疑)。2.是《大经》的「佛智、不思议智、不可称智、大乘广智、无等无伦最上胜智」,《甄解》卷十八云:
今说「五智」者,为破众「五恶」,拔生死五苦,令获「五德」,升无为之安也。虽说五智,唯是二智。初一是「根本」智,後四是「後得」智也,……此之二智,即是「名号」。故上文云:「威神功德名号。」其义即同焉。[21]
因此,是以弥陀「五智」对治众生「五恶」;此五智在佛果总为二智,并将其无量功德摄於「名号」,令众生信受「称念」,即可破五恶而拔生死、生净土也。《竹林钞》[22]云:
取要言之,凡五佛、三十七尊[23]成正觉之经,无不归弥陀。《大日经》之疏亦释为「佛佛道同,更无异路。」判定不归阿弥陀之位,无成佛之佛。故大日如来之自觉正智亦归弥陀而成,觉他之诸佛亦依弥陀之转法轮智而成。故两部之真言,金刚界以「唵」之字为始,胎藏界以「南无」之语为始,皆是归命也,所谓归无量寿之意趣也。依之,八万四千之法门者,皆是弥陀三昧之法、曼陀罗之身。……夫大日、弥陀,果海一味也;光明遍照,智德何异!然以五方佛位配五智故,以法界体性智名普门大日,以妙观察智号无量寿佛;如此智智相融、佛佛同体也。以此《无量寿经》中亦列五智之名而言:「佛智、不思议智、不可称智、大乘广智、无等无伦最上胜智。」此是佛地之五方,大日之五智也。……探诸佛之密意,虽佛语千差,旨归一致,彼五智之觉体者,皆以妙观察智所成。凡所言佛者觉也,以自觉、觉他、觉行穷满之智德名佛,此觉体是妙观察智,邪正不谬之智德也。《观经》说:「佛心者,大慈悲是,以无缘慈,摄诸众生。」又说:「见此弥陀佛身时,即见十方一切诸佛。」……彼大日遍照之觉体,得正觉之名者,亦归无量寿位也。
这是说,密教之金胎二部、五佛配五智,乃至八万四千之法门,皆归(命)於无量寿(阿弥陀)佛。因此,《大经》所说阿弥陀佛的五智,即是(通於)《大日经》的五佛与五智。以此如来五智对治众生五恶,则无恶不尽也。故云「念佛一声,罪灭河沙」,《观经》云:「以汝称佛名故,诸罪消灭。」「至心称念南无阿弥陀佛,於念念中,除八十亿劫生死之罪。」善导大师《法事赞》云:「以佛愿力,五逆十恶,罪灭得生;谤法阐提,回心皆往。」《般舟赞》云:「谤法阐提行十恶,回心念佛罪皆除。利剑即是弥陀号,一声称念罪皆除。」嘉祥大师《观经疏》云:「佛有无量功德,念佛无量功德,故得灭无量罪。」
结语
释尊[24]说《大经》时,印度或有「五戒」,中国未有「五常」;经文中也无「五戒、五常」的字词;佛於经中说「五恶」,中国注经家就解为「五戒」,日本净土真宗又释为「五常」。因此,或可说:後代解经者於「五恶」段以「五戒」或「五常」释之,是一种法数的方便,揭示每一段的重点内容,但不须严格的对应之。
据《无量寿经》卷下所述,五恶之中,第一恶以「杀生」为主,即强者伏弱,转相克贼,残害杀戮,迭相吞噬。第二恶以「偷盗」为主,即常怀盗心,悕望他利,而心口不一,言念无实;或各怀贪欲嗔恚愚痴,欲自厚己,欲贪多有者,亦偷盗。第三恶以「邪淫」为主,即指常怀邪恶,但念淫佚,爱欲交乱。此外,邪态外逸,厌憎自妻,私妄出入,费损家财,事为非法者,亦之。第四恶以「口业四恶」为主,两舌、恶口、妄言、绮语。如轻慢师长,对朋友无信,难得诚实。第五恶以「饮酒」为主。人若耽酒嗜美,饮食无度,则肆心荡逸,不识人情,憎恶人之善,无义无礼,甚或杀人斗乱,欲害父母兄弟眷。《甄解》云:
在「杀生」兼摄余恶(强者伏弱者,能杀者为强,所杀者为弱,人畜皆然)。……举身业「偷盗」,余恶从之(兼举余恶,以成盗过)。……举「邪淫」,余恶从之(为淫造作杀盗等事,是其过也)。……「口业四过」合为第四恶(谗贼斗乱,明两舌;憎嫉善人,明恶口;败怀贤明,明妄语;於傍快善,明喜绮语)。……举余恶为成「酒」过也。
从文义上,每一段或有某一犯戒(反常)「为主」而「兼摄」余恶的内容,但不是很严格、精确的各别对应,而是五戒(五常)的内容或多或少的散落在每一段之中,很难明确的厘清、分割;也就是每一段中都有五戒(五常)相关的几种内容,只能论其主从、轻重,若改云「持○○戒(为主),亦以余善助成之」,或较确切;且现实上,五恶(五欲)多半互相牵连而生,相缠相成,所谓「恶不单行」,作一恶,而余恶或伴随而起。且大经说五恶,乃为了提醒(抑止)众生,勿随其烦恼业习而误犯诸恶,而受五痛、五烧之报,因此,可直接就经文内容去理解、省察,并自我警惕、止恶行善,即可,不须在意「五戒」或「五常」的法数也。小栗宪一云:
曰「五常」、曰「五戒」、曰「五善」,名异而意同。但佛语痛切,使闻者悚然诫慎。念佛行者,自然有进善之实,为是也[25]。
良荣《论注记见闻》云:
凡他力门,大小权实自力化度所漏「浅机」爲本,故但离五恶,「念佛」则足矣;微细起惑,非必所遮故,例如佛初成道,爲提谓(波利)等且説五戒十善,人天教门也。
对念佛人而言,圣道门「五戒」,难持难守,亦非净土门之正行正业;而世间法「五常」,乃做人本分,则随缘尽力为之,但无愧於心、无亏於行,即可。若过去已造之五恶,则於一心称念弥陀佛名之中,依佛大愿业力而消旧业而得往生,所谓「翻五恶,令作五善,佛威神力也」。
《甄解》十六云,「五恶」段是释尊「别劝」恶机众生,令生厌秽欣净之心:一、净秽相对,劝欣厌。二、叹彼土圣众,显国德;明此土秽恶,劝往生。《大经》之「然世人薄俗……」以下文字,就是劝说众生,厌离秽土。白辨《无量寿经集解》云:
安乐能人,通摄十方有情;娑婆化主,偏度刚强众生。然秽域含识,浊世群萌,虽闻净土圣相,颠倒之境难厌,无为之界难入,酖湎火宅,不求出要......故佛大悲,为使此在世灭後,道俗凡愚,悉归乐邦,重约对善恶苦乐,令厌苦欣乐,出秽入净也。须知上来说相,是即弥陀迎接,自下教诫,是即释迦发遣,二尊悲化,於此可观。……然世人欲离苦而不厌娑婆,欲得乐而不肯佛言,.......於上虽劝为善,精进求道德,世人三毒所惑,无由起信,是以评量其惑咎,以诫不信。
「五恶」段是在释尊讲述法藏比丘出家、发愿、修行,成就极乐世界之庄严景象,以此劝谕根机不同的三辈众生「一向专称弥陀名」之後,又极言娑婆之苦恶,令一切刚强难化的众生,起厌离心,止恶行善,求生安乐,永离三毒五恶(痛、烧)之苦。《观经四帖疏》:「道俗时众等,各发无上心,生死甚难厌,佛法复难欣。共发金刚志,横超断四流,愿入弥陀界,归依合掌礼。」厌秽欣净是金刚志,亦如彻悟大师云「真为生死,发菩提心。」菩提心与厌欣心,合为「总」安心,分而为(至诚、深、回愿)三心是「别」安心;总/别不外乎「机、法」二信,归於「愿生」一心,由此而「起行」,一向专称弥陀佛名,即得现生远「五恶」,离「五痛」,命终往生极乐而永诀「五烧」也。
因此,《无量寿经》末,详说娑婆之得失、有无、生死,所遇「皆苦」,若因若果,皆是颠倒、虚伪而不可执;依此悲悯之心而广开弥陀法门,劝令众生厌秽出苦;善导大师云:「唯发一念厌苦,乐生诸佛境界,速满菩萨大悲愿行,还入生死,普度众生,故名『发菩提心』也。」「欲得舍此娑婆生死之身,八苦、五苦、三恶道苦等,闻即信行者,不惜身命,急为说之。若得一人舍苦出生死者,是名真报佛恩。」众生之心﹐知见颠倒,迷障深重,不离「贪瞋邪伪」,而无力断惑,不堪入道;但由於阿弥陀佛救度众生「若不生者,不取正觉」之弘愿,如金刚而不变不坏;我们若信受「众生称念,必得往生」的愿生心也坚定不移,就是所谓的「金刚志」。《甄解》卷17云:
非佛世尊者,不能知我等罪根深重微细,故佛自问自答也。《要解》云:「世尊自说之似人天教,此教谕劣机者也。」说之意有二:一为未熟机作成熟因,二为已熟者作护身诫。
《无量寿经》愍念浊世末法之众生堕於五恶、五痛、五烧之剧苦,故以大悲本愿而宣说「信愿称名」之往生净土门,令众生於永离恶苦而得无量寿、证大涅盘。
注释:
[1]每一善恶业可分加行、根本、後起三部分。前方便为「加行」;完成之刹那(业之果遂成办),其表业与无表业为「根本」业道;其後再作(随转而不止),为「後起」。「加行」与「後起」,皆由「根本」而生,且业相微细,不似「根本业道」之粗显。《优婆塞戒经》卷6:「十业道,一一事中各有三事:…根本、…方便、…成已。」卷7:「如是恶业,有方便重,根本、成已轻;有方便、根本轻,成已重;有方便、根本重,成已轻;有根本轻,方便、成已重。物是一种,以心力故得轻重果。……若复有人能勤礼拜供养父母、师长、和上(尚)、有德之人,先意问讯,言则柔软,是名方便。若作已竟,能修念心,欢喜不悔,是名成已。作时专着,是名根本。」
[2]所谓「性罪」,自性(行为属性)即罪行;社会普遍承认之罪,亦为国法所不容;故不待佛制戒,若犯之必受果报。如杀、盗、淫、妄等。「遮戒」乃佛陀因地、因事所制之戒。如饮酒,社会不认为罪,国法亦不禁止,佛陀为遮止世人讥嫌,避免引发其他罪行,而制之勿犯,守护余戒。
[3]这里的「五怖畏」不同於《十住经.欢喜地》卷1所云:「是菩萨摩诃萨得欢喜地,所有诸怖畏即皆远离,所谓不活畏、恶名畏、死畏、堕恶道畏、大众威德畏。」
[4]参阅〈无量寿经会本是非〉收录之诸文。又〈无量寿经会本是非:【康译无量寿经劝持序】〉云:康译本整体,有译辞简约、义理丰备、佛意圆彰等优点,为他译所不能及!隋代以来,中土流通的四种注疏,以康译为主;日本净土各宗,对此译本的疏释,五十多种以上。若说中、日两国皆以此译本而开宗立派,亦不为过,愿诸上善人皆能遵循历代古德之智监与传承,以康译《无量寿经》之受持,做为理解净土法门的根本,如此则传承有据,而慧解由发也。
[5]慧净法师《无量寿经》概要,略分十段:一、如来出世本怀经;二、弥陀因地之发愿;三、弥陀因地之修行;四、弥陀果地之庄严;五、众生往生之因果;六、释尊劝戒恶行善;七、释尊诫信疑得失;八、释尊劝往生极乐;九、释尊付嘱流通念佛;十、释尊使此经独留。
[6]〈一行佛学辞典〉
[7]道隐法师(1741-1813),日本萨州人,入净土真言宗学性相,後就教於僧熔法师,穷宗学之奥,与其师及师兄柔远法师并称「净土门空华派三哲」。撰作《无量寿经甄解》,收录唐‧慧远、嘉祥、元晓、憬兴等四家及日本廿家之注释。以下简称《甄解》
[8]《真宗教旨》第九章 二谛相资
[9]柏原佑义:《净土三部经讲话》、《净土三部经序讲》;书中关於「五戒、五常」的比较,後为《无量寿经.译注》转引,成为净土宗对《无量寿经》「五恶」段的定解。柏原佑义.着 江支地.译《净土三部经讲话》,三重市本愿山弥陀净舍1993年。
[10]《汉书.董仲舒传》
[11]《论语》:「仁者,爱人」「孝悌,其为人之本」「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人而不仁,如礼(乐)何?」《中庸》:「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
[12]《孟子》:「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仁,人心也;义,人路也。」「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义,路也;礼,门也。」「仁之实事亲(亲亲)是也;义之实从兄(尊长)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背离)是也。」
[13]《庄子.盗跖》:「尾生与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二程全书.粹言二》:「好恶失其宜,是非乱其真,虽有尾生之信,曾子之孝,吾弗贵也。」
[14《老子》亦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中国人为何崇「三」尊「五」〉:三皇五帝、三番五次、三令五申、三山五岳、三皈五戒……
[15]释圣凯〈论佛道儒三教伦理的交涉——以五戒与五常为中心〉:佛教界在吸收《提谓经》时是各取所需,由於立足点的不同,形成了三种体系……五戒与五常、五行等配对最早来自道教,而且,很可能来自上清派之手。後来,北魏太武帝法难以後,昙靖在制作《提谓经》过程中吸收了道教的说法。
北周《无上秘要》卷46「正一五戒品」云:行仁,慈爱不杀,放生度化;行义,赏善伐恶,谦让公私,不犯窃盗;行礼,敬老恭少,阴阳静密,贞正无淫;行智,化愚学圣,节酒无昏;行信,守忠抱一,幽显效微,不怀疑惑。
[16]如前所述,五常之「信」,是「仁义礼智」四常德之外的凑数,可视为居中调和(辅成)者;五戒之「酒」,是「杀盗淫妄」四性罪之外的遮罪,能生各种过失;这也是配对上的另一巧合。五戒中,「不饮酒」别具特色,印度其他宗教都没戒酒。《四分律》卷十六:「凡饮酒者有十过失。何等十:一者颜色恶;二者少力;三者眼视不明;四者现瞋恚相;五者坏田业资生法;六者增致疾病;七者益斗讼;八者无名称恶名流布;九者智能减少;十者身坏命终堕三恶道。」「以我为师者,不可饮酒」,《俱舍论》卷十四「诸饮酒者心多纵逸,不能守护诸余律仪,故为护余令离饮酒。」弘赞律师《沙弥律仪要略增注》:「如来结戒,以绝恶源,得罪据心成业,肉乃因害,食之即罪。酒虽非损,过由乱神,余处生过,过生由酒,断酒则诸过顿除。况种愚痴之业,不免三恶道报。言余处生罪者,由酒遂破余戒,并得三十六失(《分别善恶报应经》)是也。」《妙法圣念处经》卷二:「酒失最上……。」《四分律疏》制意:「凡酒为毒水,饮则成患。令人志性猖狂,广起诸过。妨废正修,招致讥过。生患之本,宁容不禁,是故圣制。」又《萨遮尼乾子经》偈云:「酒为放逸根,不饮闭恶道。宁舍百千身,不毁犯法教。宁使身乾枯,终不饮此酒。假使毁犯戒,寿命满百年。不如护禁戒,即时身磨灭。」《梵网经》卷十:「酒生过失无量。」
[17]达照法师《天台四教仪.集注》译释
[18]「世间人民,父子、兄弟,夫妇(家室),中外亲属,当相敬爱。」「(室家)父子,兄弟、夫妇,一死一生,更相哀愍。」「世间人民,父子、兄弟,(室家)夫妇,都无义理,不顺法度。」「世间人民,相因寄生,共居天地之间。」「世间人民,不念修善。转相教令,共为众恶。」「世间人民,徙倚懈惰,不肯作善,治身修业。家室眷属,饥寒困苦。父母教诲,瞋目怒应。」
[19]白辨《无量寿经集解》亦云:作善(五常)—世间,为道(五戒)—出世。
[20]《真宗教旨》第九章 二谛相资
[21]《甄解》又云:「佛智」者,如来如实观,第一义之法,即「如理」智也。「不思议智」已下,「如量」智也。此之如量智,其深故云「不思议智」;无量故,云「不可思议胜智」;广大故,云「大乘广智」;无上上故,云「无等伦最上智」。广说不罄,於此略说粗尔。……按《佛性论》云,又此二智(根本、後得)有二种相。一者无着,二者无碍。言无着者,见众生界,自性清净,名为无着,是「如理」智相。无碍者能通达,观无量无边界故,是名无碍,是「如量」智相。准此论判,此文叹弥陀二智,下文开为「五智」,其佛智者,今「无着」也。不思议等「四智」今「无碍」也。……前世「疑惑」佛五智,为「本罪」,非十恶等深自悔责者。
[22]显意上人/作 慧净法师/译
[23]金刚界曼陀罗之主脑也。第一根本成身会1061尊中,5佛+中央(大日)之4波罗蜜菩萨+(他四佛)之16大菩萨+(内、外四供养)之8供+4摄菩萨。此数自应於37菩提分法之数也。
[24]释迦牟尼(前565~前486),比孔子早逝七年。董仲舒(前179~前104)
[25]详前注:《真宗教旨》第九章 二谛相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