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向来身体健康的我因急性腰扭伤,损及了腰椎小关节,卧床不起。这次特殊的经历,让我终於体会到什麽叫痛彻心扉,什麽叫痛不欲生,什麽叫痛得无法呼吸,什麽叫痛得死去活来。
《无量寿经》中讲:
当行至趣,苦乐之地,
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对这一句,这次是深有体会,真可谓刻骨铭心!
一整天,我只能躺在硬板床上,保持平卧这一个姿势,一动也不能动,稍动一下,剧痛便会从腰部袭来,直达心底。为了减轻疼痛,自己不得不屏住呼吸,就这样躺在床上,没来由的,就想起了那些躺在砧板上的众生。我现在保持的这个姿势,不正是牠们被切割之前的那个姿势吗?我彷佛看见有人向我举起了各种菜刀,切肉刀,剔骨刀,砍骨刀……
以前被我砍过、吃过的那些活蹦乱跳的鱼、鸡、猪、牛、羊、兔一起印入脑海,牠们被人夺去生命,任人宰割,被人用各种调料腌制後做成一道道所谓的美味佳肴,供餐桌旁的亲朋好友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
现在想来,我们是多麽残忍,多麽无知,为了满足自己一时的口舌之欢,恣意妄为、剥夺牠们生的权利。何曾想过,牠们也会有感觉,要承受比我今天剧烈不知千倍万倍的彻骨之痛?况且,假如没有那些调料,我们还会觉得那麽好吃吗?
对於我们来说,牠们是肉食,但对於牠们自己,却是完整的生命,跟我们一样,是活生生的命!我们为了短暂的欢愉,便要了牠们的命,剥脱了牠们生的权利,实在是太不应该。
我无声地流泪,为那些被我在砧板上切过、宰过、砍过的生命,我跟着念佛机一起念佛。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无知和愚昧!虽然我已经吃素,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切身体会被杀众生经历的这些实实在在的痛苦。在此,我向这些生命忏悔,希望牠们能被弥陀的慈光摄受,彻底脱离这无穷无尽的生死苦海。
「该喝水了,来!起来喝水,顺便上厕所!」话音刚落,同修已经一阵风似的来到我的床前,打断了我的沉思。听着这几十年如一日吆五喝六的声音,我心里纳闷,怎麽今天听上去没那麽刺耳了呢?
以前,只要他一说话,我就觉得如芒在背,难以忍受,总会跟他顶几句。他说话总显得粗声大气,震耳欲聋。听他说话简直就是受罪,不管是声音还是内容,总不会令我欢喜。我俩在一起几十年,为这事儿我生气了几十年,烦恼了几十年,郁闷了几十年,也和他吵闹了几十年。
原以为,像这样战火纷飞的吵闹会令他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有所改变,没想到「砍就的木头造就的船」,要改变,谈何容易?我多麽希望他能口吐莲花,来慰藉人的心灵。我努力几十年,他依然如故,我终於明白,这终究是我的妄想。
他弯下腰,轻轻地把一只手放在我背部,另一只手放在我膕窝处,不容分说却又小心翼翼地把我从床上抱起来,协助我喝水上厕所。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几乎没有增加我的疼痛。他的性格火爆粗糙,但办起事儿来倒也细致入微。
看着他这麽熟悉又熟练的动作,突然想起年轻时,我曾做过一个手术,当时他也是这样伺候着我——几乎一模一样的举动。
那时,他一下班就飞奔到医院,风风火火,嘘寒问暖,伺候我喝水、上厕所,还要做饭、送饭、喂饭。事无钜细,全靠他一个人忙里忙外。将近一个月,他天天如此。
我後来问他累不累,烦不烦?是什麽让他如此积极、毫无怨言?他说不累、不烦,说我每天期待的眼神就是他的动力。因为我在医院憋了半天,就等他的出现呢,所以一下班他就巴不得长出三头六臂,越快回到我身边越好。
现在想来,那是多麽朴实的语言,多麽实在的行动!为什麽自己以前就没有意识到呢?多亏了他的悉心照料,我才得以快速康复。这次又是这样,满满的感动瞬间涌上我的心头,泪水慢慢模糊了我的双眼,只觉惭愧不已。
其实,他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为什麽还要求那麽多?这不是自寻烦恼吗?为什麽想要改变别人呢?为什麽就不能包容一下呢?他本就是那个腔调,就是那个说话方式,既然几十年都无法改变,那就只有扩大自己的心量,包容他,接受他就好了。我要改变思路,换个活法!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他就这样,挺实在的一个人,声音大点儿又有什麽关系呢?自己是罪恶生死凡夫一个,何德何能,有什麽资格跟他计较呢?如是因,如是果,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感召来的。我打定主意接受他!那一瞬间,就觉得自己是多麽幸福,生活也没有想的那麽糟糕。以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哪!
几十年来我都在跟他计较,以至於无数次动过离婚的念头,导致生活中无尽的烦恼。原来,一切都是自己错了。要改变,就应改变自己,因为改变自己比改变别人容易多了。
他把念佛机放在我床头,播放我最喜欢的「南无阿弥陀佛」的念佛声,吹着口哨去了客厅。我看见他背影已不再挺拔,两鬓白发斑驳,初显老态,禁不住感慨万千。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二十多年就过去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潇洒倜傥的小伙子如今已被磨成了小老头;那个风华正茂、冰雪聪明的小才女,也快被生活炼成了小老太婆。在这个娑婆世界,无常是最大的赢家。
往後余生,珍惜生活,不负韶华,不争人我。
感恩突然的病痛,
让我有时间理清思绪,
找到生活的方向;
感恩可爱的同修,
让我看到生活的幸福和美好;
感恩无常,
让我踏上修道离苦之路;
感恩南无阿弥陀佛,
让我找到了人生的终极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