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敬爱的父亲张万教居士,於1997年农历2月1日舍报,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享寿七十四岁。
父亲是鹿谷乡人,年轻时就带着妻儿搬到埔里镇居住,在那里开杂货店。记忆中,有一位住在埔里山上的出家师父,曾经错过回山上的末班客运车,看见父亲的店面灯还亮着,就请父亲骑机车送他回山上,父亲二话不说,关上店门载师父回去。这是父亲年轻时和师父结下的缘分。
父亲幼年丧父,侍母至孝,无微不至地照顾到去世,是村中有名的孝子。父亲很注重清明扫墓,每当清明节,父亲会在大清早带着孩子们和母亲准备的丰盛祭品,浩浩荡荡到珠仔山扫墓。
但父亲又像是个无神论者。记得有一次,邻村的基督徒来家里传教,父亲喜欢和人家辩论,传教士们说服不了他,话不投机,只好离开了。又有一年,村中唯一的宫庙正庆祝太阳星君的生日,也就是俗称「太阳生」,父亲问庙方的职事人员:「太阳是几亿年的星球,你们怎会知道他的生日?」职事人员对父亲的问难质疑,既无奈又愤怒。之後母亲去庙里拜拜,他们就对母亲说,父亲对神明没有恭敬心,在父亲百年後,志工们决定都不去帮忙办理後事!
但使父亲对宗教彻底反感,是因为大姊念大学时接触佛学社团,毕业後,与同一时间从高中毕业的二姊决定出家修行。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父亲威胁大姊和二姊,说除非他死,否则绝不允许他们出家,甚至还逼着二姊结婚。当时两位姊姊就出家不成了,是二姊在父亲往生後才如愿以偿,落发出家。经过此事後,父亲恨透了佛教,而且後来只要提到佛教或出家法师,他就气得转身离开。
父亲晚年常因为年轻时的过错受到母亲指责,和哥哥、嫂嫂的缘分也很不好,内心不快乐,我看着很不忍心。後来我嫁到屏东,以前没有六号高速公路,每次回埔里娘家都感觉特别遥远。有一次,好不容易回到娘家,才踏进门,母亲就对我告状说,你父亲每次都把你哥和嫂骂得很严厉,又难听。正当此时,我看到父亲站在远处门边,看着我如何回应,於是我对母亲说:「爸最仁慈宽厚了,我小时候看他在除夕当天烧掉村民的借据,当时爸告诉我,台湾人的习俗,过年前一定要还清债务,不然来年会更穷,村民都很老实,如果不是山穷水尽,不会不还钱的,烧掉借据表示欠款还清了。这是爸对我的身教,所以如果不是爸内心很痛苦,绝不会这样骂人的。」父亲听完,静静地转身离开了。
像父亲这样,说拜神明没有意义、和传教士辩论、阻挡姊姊们出家,凡此种种,结下了很多不好的缘,我非常不安,担心他命终後会下三恶道。
後来父亲的健康恶化,有一次回娘家,半夜里,我听到父亲的卧室传来他睡梦中的哀号哭叫,一直大声喊着:「你们别打了啦!我好痛啊!」好像被棒打得很惨,我愈听愈担忧,担忧父亲人还在世上,就已经在阴间受刑了,万一舍报,肯定要下三恶道的。
隔天,我引用某位师父的开示来劝导父亲:「爸,做人这麽苦,阿弥陀佛说每个人都是他的心肝宝贝,愈坏的孩子他就愈心疼,因为阿弥陀佛最担心我们造了恶业下地狱受苦,何况您的心地这麽善良,只要我们愿意给阿弥陀佛救,专念『南无阿弥陀佛』,佛就会救到底。爸!我们全家人以後都和阿弥陀佛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好不好?」这一次父亲听了我的话後,微微地点头。
1997年农历年初,父亲第二次中风,哥哥送他到台中的澄清医院治疗。母亲说,父亲第一次中风後,医师就劝他不可以再吃肥猪肉,但他常趁家人不在时,去街上买红烧肥猪肉回来配酒,才会那麽快二次中风。父亲的病情实在太严重了,在加护病房三天後,宣告无效,医师当即让父亲留最後一口气回家。昏迷中的父亲听到哥哥说要送他回家时,居然流下了眼泪。
我请外子立即联络埔里的几个助念团,而我们几个孩子在父亲身边念佛。过了一会儿,外子来我耳边轻声说道:「埔里那麽多助念团,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一个可以来帮忙助念!」我很着急,担心父亲的因缘不好,就祈求阿弥陀佛加持一切顺利,然後又请外子继续打电话到水里问看看。水里的师兄告诉外子,从水里到埔里要一个半小时,会耽误助念的黄金时间,所以给了住在草屯乡下专修念佛的比丘师父电话。外子赶紧打电话给草屯的精舍,住持师父听了外子的请求,答应立刻到埔里爱兰桥头等我们,然後一起送父亲回家助念。
我们和父亲搭救护车回埔里,快到爱兰桥时,就远远地看到三位素不相识的师父已经站在桥头等我们了,内心非常感动,和师父们会合後,一起送父亲回到家里。救护车离开後,父亲的喘息声仍然很大,大姑和堂兄说父亲的生命力仍很强盛,建议再送回医院,我们全家人都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怎麽办才好,二姊着急地跪在地上一直念佛。这时住持师父请大家安静,问这个家谁能做主。没想到,向来懦弱没主张的母亲,居然一反常态、语气坚定地对住持师父说:「不送医院了,请师父们立刻为父亲助念!」
大约助念了一个多小时,师父问外子,父亲是否有所挂念。外子说,父亲只有一个独子,他老人家特别疼爱那四个小孙子。师父让我去请哥哥和孙子们来到父亲的面前,由大姑姑告诉父亲,我的哥哥和嫂嫂会很疼爱这些孙子,好好照顾他们。父亲听了好像放下了心,过了一会儿就落气了。
父亲刚送回家时,口中还流着黄色液体,我不断地用很多卫生纸擦拭,那气味也弥漫着整个客厅;父亲的眼睛和嘴巴张得很大,脸色铁青。然而经过整个晚上师父们洪亮的念佛,佛号声中,父亲嘴边不再流出液体,双眼和嘴巴慢慢地闭上,脸色开始转为红润,异味也不知什麽时候消失了,甚至客厅里芳香满盈,师父还问了是否有烧香或插花。
就在这时候,妈妈说:「师父,莲花来了!」
师父问:「在哪里?」
妈妈:「莲花在父亲的肩膀旁边。」
师父:「莲花多大?什麽颜色?」
妈妈:「莲花像小孩洗澡的盆子一样大,是红色的。」
师父听後微笑点头,然後继续大声念佛,整夜佛号声不断。天亮时,大姊说她听到整个天空都是念佛的声音。
从傍晚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和我们完全不认识的师父们已经整整念了十多个小时的佛号,我们在佛号声中经历了异香满室、莲花来迎,父亲脸上的皱纹不但消失,皮肤也变得像婴孩般透着红润,面带微笑。父亲一生从来不曾这麽好看,种种的瑞相殊胜无比,三位比丘法师慈悲的菩萨行也深深地感动了我们一家人。法师们的念佛洪亮有力,节奏轻快,我们全家人像是享受了一场佛教音乐盛宴般充满法喜,令我印象深刻,至今难以忘怀。
父亲去世後第二天,曾被父亲的言行气得说出绝不帮父亲处理後事的庙方志工们,居然主动送来神明扶鸾的四句诗偈祝辞,我只记得其中两句:「醒大梦魂归佛国,七四高龄返仙乡」。
经历父亲临终往生的过程,使我对净土法门更加充满信心,也才明白阿弥陀佛安排的每一个环节都是恰到好处的。例如决定要送父亲回家时,居然连络不到一个助念团可以来帮忙,这在佛教兴盛的埔里实在是咄咄怪事!却不知道原来因缘特别殊胜,另有专修念佛的法师将要来彻夜助念。我们只见缘浅,不知道阿弥陀佛正要惠以大利,暗中调度周旋了一番,真是佛力不可思议!
父亲生性善良宽厚,但逆缘来时,不免随业造恶,受无量无边的苦难。《地藏经》说:「南阎浮提众生,举止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善导大师也说:「人天善恶,皆得往生,到彼无殊,齐同不退。」我们末法众生按照一生的所作所为,肯定会下三恶道,永无出期,唯有仰靠阿弥陀佛的本愿救度,才能免除苦难,得到永远的安乐。
南无阿弥陀佛!
净智居士
民国110年(2021)年5月19日佛诞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