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果居士是新近才加入編輯部的,今年60歲了。作為編輯部的「典座」,她掌管編輯部十幾口人的日常飲食。佛果做的飯很好吃——典型的北方風格。她本人也是典型的北方人性格——寬厚、直爽。佛果很善良、很開朗,每天樂呵呵的,大家都很喜歡她。她這邊「食輪」轉得好,編輯部上下的「法輪」也便轉得「呼呼」的。
年前有一天早課,我領著大家一塊兒學習《般舟讚》,就是邊讀誦邊做解釋說明。 「寶樹寶林行遍滿,一一林樹盡莊嚴,根根相對莖相望,枝枝相準條相順……」讀過「寶樹莊嚴」這段後,我開始解說極樂寶樹的莊嚴美好,忽見對面一向平靜的佛果神采奕奕,顯得異常興奮,就像孫悟空聽菩提老祖講道,興奮得直跳。
我問其故,她說:「師父,您剛講的這些我都見過,和您說的一模一樣!」她這話才一出口,大家立馬驚訝萬分,興趣盎然,七嘴八舌地便問開了——原來這是佛果親歷的一個感應,和她的母親往生有關。
過年時,正好她妹妹佛度也在,我便專門找時間請她們仔細地敘述了一次,終於對整件事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
佛果的母親名叫張麗敏,1926年出生,黑龍江哈爾濱人。她說母親的家庭差不多可以算是世代奉佛。在她小時候,母親親口告訴她,在很早的時候,有一年哈爾濱發大水,家中一切物品都被大水沖走,甚至窗框也沒留下(可見水勢之猛、水量之大) 。然而,神奇的是,家中唯有一尊青銅佛像端坐在窗台上,巋然不動。這件事給佛果母親的印象特別深,所以她自年輕時便信佛、供佛。文革時「破四舊」,家家不敢擺佛供香,她便偷偷在一個角落裡貼一張小黃紙,紙上寫著 「供奉佛之位」。平時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她都會放點在黃紙片下面,以示供養,意甚虔敬。但她始終不知除了供佛之外,還有什麼別的修行。
張母一生沒什麼文化,只是解放後參加掃盲班勉強認識幾個字,婚後養育了六個子女(佛果行三)。張母起初在一服裝廠上班,後來因為需要照顧幾個孩子、料理繁多的家務,便辭去了工作,專職做家庭主婦。
張母為人極其善良、樸實,對內勤儉持家,對外則大度本分。一生守一信條:寧可自己吃虧,永遠不讓對方吃虧。所以,左右鄰里、當地同鄉皆讚揚其人品,歡喜與其相處。
張母晚年時偶爾聽學佛的人說念佛好,於是便自定功課日念二千聲佛號。然而她並不知有極樂世界,念佛也只是求身體好,家人好等。這樣一念就是十年。八十二歲那年(2008年),老太太忽然特別想皈依,因為她很害怕如果不能取得佛弟子的身份,前面十年的佛號就都白念了。佛果的弟弟於是請來一個信佛的同事,在他的帶領下,老太太如願皈依,法名果敏,這下終於心安了。
佛果和妹妹兩家早年便陸續遷居到秦皇島。 2012年7月,老太太到兩姊妹家小住期間,竟突發大面積腦梗,雖然搶救過來了,但自此左半身便不能動彈,而且不能很清晰地發聲說話,只能臥床休養。這次大病後老人便不再念佛,非但自己不念,連「佛」這樣的字眼也不願聽到。因為她想到自己奉佛、念佛一輩子,終了還弄了個半身不遂,覺得佛沒有保佑她,她怨恨佛、懷疑佛,她覺得佛太不夠意思了。當地有信佛的蓮友介紹念佛的老居士佛壽來醫院給她講佛法,她眼睛一閉、頭一扭,看也不看人家一眼。等居士走後,她氣得幾天不理人——我還沒死,子女竟然就找人勸我死!真太不孝順了!
佛果和其餘幾個姐妹在此時才瞭解了佛法,瞭解了念佛的好處。每天晚上陪老人時,若見老人心情不錯,便念一會兒佛給老人聽。若見其心情不佳,也便噤口不談念佛。
一年後的一天,老人忽然突發昏迷。當時佛果正在床邊,忽見窗外一排排白色的像傘一樣的東西由遠及近而來(我後來告訴佛果說那個在古代叫華蓋),還能聽見各種絃樂聲音等,一派熱鬧的景象。佛果驚覺不妙,於是趕緊趴在老人耳邊說:「媽啊,不管您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但誰來接您您都不要跟他們走,您只跟阿彌陀佛走……」如此反覆說了幾遍。
本來,家人們都想這次老人大概未必能挺得過去了,但是,老人竟然再次奇蹟般地甦醒了過來,而且奇怪的是,老人一醒來就顯得特別高興,一直咯咯地笑,甚至手舞足蹈地笑,看起來心花怒放的樣子,真讓旁人看得莫名其妙。老人此番經歷了什麼誰也不得而知,但經過這次一死一生老人竟然開始接受念佛了。聽到佛聲也不再有任何反感的表現了。而且大家在旁念佛,她也會和著大家的拍子,邊手捻佛珠邊在心中默念。姐妹們看到母親這般,也都歡喜異常。
人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但老人的幾個子女侍奉久病的母親孝順至極。佛果更是為了專心照顧母親將工作辭去,整整三年,不憚勞苦,不避穢漬,耐心體貼,細心周到。兒女們想各種各樣的辦法讓老人開心,想各種各樣的辦法陪老人念佛。由於老人不能說話,佛果常常要猜老人每頓想吃什麼,老人每次都吃得很香。老人在病床上三年,除了幾次昏迷和有一段時間生了褥瘡外,幾乎看不出有什麼病苦,也看不出有什麼病容——皮膚又嫩又亮,見到的人都說活像一張瓷娃娃的臉。
更為神奇的是,臨近往生那一段時間,老人似乎還顯露出了種種「神通」——比如幾個姐妹圍著老人說:「媽,你猜您小兒媳要生男孩兒還是女孩兒?」說完把「男孩」、「女孩」都寫在紙上讓老人家選。本來也只是陪老人做個遊戲,樂呵樂呵,老人隨手指了「女孩」,後來兒媳果真生了個女孩。起初大家並沒在意,以為只是湊巧,但後來類似這樣「出言即中」的事愈來愈多,大家終於不得不服老太太真是有種「未卜先知」的本領。除了「預知」,老人似乎還能「治病」。有一次,老人的二女兒手背上長了彈珠大小的包塊,一日她湊到老人床前,開玩笑地說:「老媽,您看我手上長了個大包,您給治治唄!」老人瞟了一眼,伸手點了幾下包塊。誰也沒想到,第二天二女兒手上的包塊竟不翼而飛,這讓全家人都訝異萬分。
那段時間,幾姐妹每晚陪老人念佛的時間越來越長,老人念得也很開心。大家的節奏都跟著老人手捻佛珠的頻率——捻得快,念得便快;捻得慢,便念得慢。老人好像家庭念佛樂團的指揮,只不過不是用指揮棒,而是用一串佛珠。
2015年9月的一天,老人忽然口鼻大出血,全家人以為這次肯定是不行了,秦皇島的蓮友們也都前來助念,但老人還是從昏迷中醒過來了。醒來還熱情親切地和佛壽老居士打招呼,與兩年前的態度截然不同。不過,老人從此後便不吃不喝。大概二十天後,大女兒正在床邊陪護,老人忽然用右手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大拇指和食指叉開,其餘手指收攏,擺出一個「八」的手勢,先是放在口前,然後緩緩下移到胸前。全家人便開始絞盡腦汁地猜想:「這是什麼意思呢?」十月十八往生?二十八? ……事後證明,四女兒猜中了——「八」在口前,代表這是佛親口告訴她;移到胸前,是說八天後將接引她到西方。
果然,八天後,老人身體情況急轉直下。大家都來為老人助念,正念佛時,大女兒忽見屋頂上一朵大大的粉紅色蓮花旋轉著,老人穿著和在病床上一樣的紫色衣服,盤坐在蓮花上,而蓮花底下,老人還在病床上正常呼吸著。 (這是否可作為人是有三魂七魄的證據呢?又是否可以作為念佛人是在不經四大分離的情況下往生的證明呢?)
第二天中午12點44分,老人在念佛聲中,安穩、平靜、安詳地落下了最後一口氣。家人和蓮友們繼續助念。這時另一個蓮友又見到和老人的大女兒前一天所見的一樣場景——老人盤坐在空中旋轉的粉紅色蓮花上,穿的衣服也一樣是紫色,表情特別歡喜。
12個小時後,家人為其穿衣服,全身柔軟,連生前僵硬的左腿、不能回彎的左胳膊此時也活動如常,皮膚則如同嬰兒的皮膚一般光嫩鮮滑。
幾天後,家人聽到有不信佛的人質疑老人往生的事。在火化回來的路上,佛果的四妹佛度在車上便在心中祈禱:「母親啊,若您真的已經往生淨土,請再示現一次讓我們知道吧!」妹妹的話音剛落,佛果即刻睏倦得不行,用她的話說,眼睛用力睜也睜不開,半夢半醒之間,眼前出現一道黃光,從上徹下,光帶中央有像紗簾一樣的東西左右分開來,好像舞台幕布被打開,舞台顯露出來。只見黃色光帶分開,眼前出現一片藍色的東西,晶瑩剔透,發出柔和的光,看起來是那麼的柔軟適意。還有橫著的像樹枝一樣的細長之物,上有金鈴,發出的音樂美妙之極。佛果說在「紗簾」打開的那一剎那,她的心也好像被什麼東西打開一般,心內一片敞亮,無比舒服,幸福快樂的感覺充斥於身上每一個毛孔。她說那「紗簾」不知道是什麼做的,似水一般輕柔,又似珍珠一般剔透。不僅可以左右動,還可以上下動,斜著動……感覺心意中想讓它怎麼動,它便怎麼動。
這樣的景象在眼前持續了有一分多鐘。佛果緊閉著雙眼,自己對自己不斷地說:「可不要關了,可不要關了……」她說因為那感覺實在是太舒服了,生怕一下子就沒有了。
這就是我講到極樂世界的寶樹時,佛果忽然神采奕奕起來的原因。因為她之前讀經聞法不多,並不知道極樂世界的樹是如何的,我所講的讓她聯想到:之前看到的原來就是極樂世界寶樹的一個極小的局部,很可能只是樹幹和一點樹枝。娑婆世界的樹幹橫在眼前估計什麼也感受不到,可是極樂世界的寶樹卻不是這樣,它是全息的,局部也是全體,「一即一切,一切即一」,哪怕一微塵中也都有不可思議的美妙之境。
佛果的母親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全家人,她真的往生淨土了。佛果母親往生後十天左右,可能是佛果長期來照顧母親繃緊的弦忽然鬆下來,她的身體一時出現了狀況,全身疲軟無力,頭暈得根本站不起來。因為東北素有死人「殃打」之說,即去世的人殃氣可能會影響到嚥氣時周圍的某一個人。佛果心起一念:是不是被母親殃氣打著了?隨即,轉念一想:不可能啊,我母親都是極樂世界人了,怎麼會還有「殃氣」呢?
這一天晚上睡覺時,佛果在半夢半醒之間,在屋子的西南角忽然出現一個人,這人穿著黃色的古人的衣服,是一副年輕的出家人的模樣,莊嚴至極,眉清目秀,身材苗條,光著腳,手裡拿著一把拂塵(佛果不知道叫拂塵,還一直把它叫蒼蠅甩)。雖然此人在長相上從來沒見過,但佛果一見之下就確認這就是她的母親。此人用拂塵在空中甩了兩下,佛果立馬心領神會:「你的病與我無關,你只是火大!」這個過程似乎根本不用任何語言交流,內容直接撲面而來。 「說完」人便隱沒不現了。佛果一睜眼,試著坐了起來,然後試著站起來,發現竟然已經能正常走路了,頭也不暈了,只是還有些咳嗽。第二天買了點「黃連上清片」吃,幾天後就徹底好了。
還有更不可思議的事。老人往生後的第三天,還在北京上學的佛滿,晚上忽作一夢,她夢見一片天空,天空藍得讓人直想哭。正陶醉期間,忽然空中有人對她講話:「謝謝,我往生了,謝謝你母親!」佛滿跟我說:她生平從來沒聽到過這麼好聽的聲音,這聲音很輕柔,很慈祥,又很有力,很是震撼,很讓人安心,但一聽上去即知道是一個老人的聲音。醒來後,她立即打電話給她母親佛緣,問是不是最近有老人往生?她母親在電話那一頭也驚到了,說:「正是!」而此前佛滿都不認識老人,也從不相信世界上還有往生這回事的。
經過這件事,佛滿對佛教便深信不疑了,彼時她正處於人生的低谷,信仰的火燭被這天空中神奇的聲音一下子點燃了。不久後,佛滿便來到了寺院做志工,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很充實。
佛果母親往生後的感應還有很多很多,以上只是選幾件明顯的事例罷了。種種的感應,讓佛果強烈地感覺到:她的母親並沒有因為離開這個娑婆世界而永遠遠離了她,相反,她感到母親時時都和她在一起,始終在用種種的巧妙方式來幫助她,護佑她,甚至幫助她身邊的人。我經常和佛果開玩笑說:「你能來到編輯部做飯,說不定也是你母親安排的呢!」
宗道法師
引用自《何時復西歸》電子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