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验的话,我自己也不相信灵魂会打电话。在一九八三年的时候我还住在加拿大,我跟女儿到洛衫矶,我们住在亲家家,就遇上了灵魂电话。
我们跟亲家的关系非常深远,从我九岁的时候,就跟他们是邻居,所以我有小孩以後,我就跟我小孩叫亲家为阿公。在八月二十七日的早上,这阿公好好的一个人突然间昏倒了,然後把他送到医院里,就是中风。送到医院时是下午三点半,已经昏迷不醒了,完全靠仪器。到晚上十二点,我们还打电话到医院去问,护士说情况还是一样,还是昏迷不醒。可是到一点四十分的时候,突然电话铃响了,是他女儿的电话;接了电话好久好久,他女儿都没有讲话,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想把电话挂掉。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她叫「爸爸!爸爸!」我们大家一听都很惊奇,也很高兴,说阿公已经醒了,我们就全部跑到电话旁边听,阿公就跟家人轮流讲了五十分钟的电话。
这阿公跟阿嬷,夫妻感情非常的好,如果阿公还健在的话,今年已经八十一岁了。当时他们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直到老,两夫妻的感情还这样恩爱,然後在电话里面,阿公就对阿嬷说:「我好想亲你。」阿嬷说:「什麽?要打我啊?」(闽南语的「亲」与「打」的音接近)阿公说:「不是啦!我好想亲你啦!」那阿嬷就说:「好啊!你想亲我,那我现在到医院让你亲我。」阿公说:「不好啦!现在那麽晚了,你不要来了,你要来的话明天再来,你不要睡,我们一直讲到天亮好不好?」阿嬷说:「不好啦!你都已经醒了,我现在去啦!我现在就去医院给你亲。」匆匆忙忙就把电话挂掉了,阿公原本不挂电话,勉强也就挂了电话。全家都到医院,留下我跟我女儿两个人在他们家。
我就想怎麽在一个钟头之前还昏迷不醒的阿公,护士会让他打了五十分钟的电话,因为这样太伤元气了嘛!正在奇怪的时候,电话又响了,我女儿去接的,她就说:「阿公,阿嬷他们都去了,都去医院看你了。」这样连续来了三次电话,我女儿接了三次电话以後,她不肯再接了,说:「妈!等一下再有电话来,你要去接。」後来我又接了两次。当我第二次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电话不寻常,那时候已经半夜三点半了,阿嬷他们老早已经到达医院了,不可能那个时後阿公还有机会再打电话过来。我一想到这个电话可能不寻常,整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然後头皮都发麻,我马上就把电话挂掉,挂掉之後,就顺手把插头拔掉,害怕电话再来。然後就听到客厅有人走路的脚步声音,因为那个房子是公寓,又地板装潢,古老的房子走起来都有声音,客厅里头就有那个声音。我心里头就很不自在,很怕。
後来,四点多的时候,阿嬷他们都回来了,他们说,去医院的时候,阿公还是昏迷不醒。护士听说阿公打电话,她根本不相信,她说:「从下午三点多到现在,这个人连动都没有动,他怎麽可能打电话回去呢?」大家原本都不相信,後来听了以後,护士也吓到了,都很紧张,就把主治大夫请出来。主治大夫听了以後,就说:「我相信,是这病人的灵魂打电话。」他们也顺便到总机去查,看那时後有没有打到外线的电话,结果纪录上面没有。而且我们觉得很奇怪,阿公倒下去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他口袋的东西我全部都拿起来了,口袋根本没有钱。你说要打公共电话,怎麽打呢?不可能的。
第二天整个医院都议论纷纷的,这个故事就传开了。两天之後,阿公就去世了。去世之後更神奇的,就是在九月五日,那天是阿公的生日,也是「头七」。结果在洛衫矶早上八点十五分,老早已经是阳光普照了,可是阿公还打了一次电话回来。不过那一次电话没有那麽长,只讲了五分钟,他好像很紧急,临时抽空打的。他在电话里面就告诉阿嬷,因为阿嬷从阿公死掉就一直哭啊、一直哭,他在电话里面就说:「你不要这麽伤心啦!你这麽伤心,我很不忍心。」一直安慰阿嬷,後来他也跟阿嬷说:「很多亲戚都来帮忙,你要记得跟人家说谢谢哦!」还这样叮咛阿嬷。阿嬷就说:「我知道。」然後就一直哭啊,他就一再地跟阿嬷说:「你不要这麽伤心啦!我很不忍心啊!」然後声音就好像越来越远,然後电话就断掉了。
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他这个电话是怎麽打的。我是觉得阿公跟阿嬷一直很恩爱,到他去世了,还一直放心不下阿嬷,还一直很想安慰她。
卜贵美
民国84年(1995)1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