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世时,我总觉得他和朱自清「背影」里的父亲一样很唠叨,有些想法、做法又跟不上时代;因此在同事、朋友面前,很不喜欢他的出现。即使每个人见了他总是说:「嘿!艾咪,很少看到有爸爸对女儿这麽细心的!」心想他们不过是爱在人前说些好听话。
就这样直到他罹病住院,天天守着他、照顾他,突然感到有一天他将随时离去的恐慌,一时间竟对他有说不完的话,只是他已不再回答我的任何一句话,因为他已中风,神智昏迷、不能吃喝言语了。看着那细细的导管,插满全身,我开始每天自言自语:「爸!我帮您洗脸。」「爸!该抽痰了。」「爸!今天要换床单了。」
就在我婚後的一个月,有天作梦,梦见正在整理书房的图书,却见老爸走了进来,我讶异地说:「您怎麽知道我住这里?」他和往日一样又开始唠叨,说也奇怪,这次我们父女竟聊得特别愉快,就在忘我的时侯,房门口又走进一个人,老爸这才说:「待会儿包给他一千元,是他带我来的。」说完头也不回地就随那人上车走了。
翌晨,我还在床上对这梦纳闷时,老公自楼下拿来报纸和一封限时信,一拆开信,竟是灵骨塔寄来的,单子上写着:「本期骨灰寄放已到期,若需续存请缴交寄存费一千元。」
(艾咪 一九九二、二、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