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民国三十三(一九四四)年,家乡沦陷,日本人烧杀奸抢,家兄组成游击队,所谓队,说得有点夸张,除我以外,一共只有五个人,我因半大不小,跟在後面跑。
有一晚在一个半山腰的一个独立家屋住下来,主人早已跑光了,我由於走累了,倒在一张破床上就呼呼大睡。他们四个人不知道从那里弄了一副纸牌,牌刚洗好,忽然一阵阴风将一张纸牌吹落地上,有人提灯找牌,一抬头看见我睡的床上坐了一位披头散发的女鬼,满脸是血,他们四个人先是一怔,然後不约而同的一齐扑上去抓鬼。鬼当然不见了。却把我压得七荤八素,於是大家把床板掀开,下面赫然有一个被日本人用刺刀戳死的女屍。
(二)
我有一位堂叔,家有几亩祖产,平时以打牌消磨日子,一次牌打到半夜才散,回家途中要经过一座乱葬岗,忽然之间,前面站着一位似曾相识、风姿绰约的少妇,向他搭讪,说是从娘家回来,山路很累,要找堂叔背她一段路;堂叔的品行本来就不怎麽好,心想送来艳遇,岂可错过。但当她爬上背後,一股寒意,冰透脊骨,堂叔知道遇到了不祥,但是既然背上了,要丢也丢不掉,倒不如用力扣紧,鬼也似乎察着遇到了对手,要求下来,堂叔就是不依,挣扎了好一阵,走到村子口,刚好鸡叫,堂叔似乎感觉背上轻了许多,放下来一看,背的是一块棺材盖。
没有多久,堂叔一命呜呼。大约又过了两个月,堂叔的妹妹忽然寒热大作,继而以她哥哥的口吻说:「凤妹(堂嬏的名氏)!请你念在夫妻的情分上,送我一幅纸牌,我这里已经有两位牌友了,明天朝端会来,刚好凑一桌。」全家人听了,都感到惊讶诧异,第二天,下村子的朝端果然死了,说也奇怪,棺材也正好埋在堂叔的旁边。
谢鼎然
民国79年(1990)9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