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佛安心法語》講解(第三部分「三心料簡及法語」從配流上洛之後開示之法語)
南無阿彌陀佛!請大家打開《法然上人全集》第456頁。今天我們學習:「從配流上洛之後開示之法語」。
這篇法語主要是說明兩種決定往生人的心性,可以說針對性很強。教理方面倒沒有說教式的闡釋,主要是針對往生人的心理狀況,就是很有針對性。大家請看:
決定往生之人有二品類:
就是決定往生的人有兩種。我們念佛求願西方極樂世界,目的就是願意去往生。往生有定、有不定,我們當然是願意決定往生。是不是決定往生的人呢?那就看你算不算在這兩種之內。如果不在,那就要好好努力,爭取在這兩種之內能夠找到我們的位子,對號入座;如果在了,應該慶喜,一向念佛。下面一段:
一者:
具足威儀,
心仰彌陀本願,口常念佛相續。
四種威儀現遁世之相,
三業所作備出離之要。
外現賢善精進之相,
內無愚癡懈怠之心。
行為無缺,渡世不疑。
心志堅固,不諂利養,不思名聞;
無貪瞋邪偽,無奸詐百端;
無雜毒之污,無不可之失。
誠然,外儀精進,內心賢善,內外相應,
一向願往生之人,是決定往生人也。
如斯上根之後世者,末代甚稀。
這一大段是講第一種決定往生的人。文辭還是很好懂。我們從頭來解釋:
「一者:具足威儀,心仰彌陀本願,口常念佛相續」:「具足威儀」是指身業四大威儀具足,所謂行、住、坐、臥;「心仰彌陀本願」,就是我們的心,所謂身口意;口常念佛相續,果然如此的話,實在是非常尊貴,稀有難得。所以,從外表到內心,到口業稱名,三業具足。下面說:
「四種威儀現遁世之相」:「遁世」就是願意求出離世間,願意了生脫死。「四種威儀」是指行住坐臥。「行」就是走路,運動當中;「住」就是停止下來,住立在那個地方;「坐」就是坐下來;「臥」就是躺下去。四種威儀當中顯示出他是願往生淨土、願意了生脫死這麼一個表相出來。因為內心有這樣的誠實,外相就有這樣的顯示。
「三業所作備出離之要」:身口意三業所作的一切行為、行儀,「備」是備足,備足出離三界所必須的。這就是指他的三業、四威儀了,都是具足道心,都是為了誓求解脫。所以,下面講:
「外現賢善精進之相,內無愚癡懈怠之心」:內外相應,非常尊貴難得。外表看出來,他是非常賢善,也很精進,相貌如此;內心也沒有愚癡懈怠的心。如果是外現賢善,內懷愚癡懈怠,這個就是假了。這裏是內外一致。
「行為無缺,渡世不疑」:他的三業行為沒有缺陷,願生淨土,願意了生脫死,不存在二心。
「心志堅固,不諂利養,不思名聞」:名聞利養,說實在的,好像人們還很喜歡。「諂」是什麼意思呢?「諂」就是巴結,「利養」就是有利益,有好處。「心志堅固」,發了這樣的出離心,發了往生的志願,就堅定、穩固、不動搖,也不會被名聞利養所動搖。
有的就不是如此了。雖然發了這樣的心,但是來到名聞利養面前,就動搖了,不堅固了。所以,如果有利養的話,往往會放棄自己的志向,甚至放棄我們的信仰,被利養牽著鼻子走。這些往往都是我們所眼見的,所聽到的,這個很危險。
「名聞」就是好名聲,好名譽。為了名,為了利。人一旦為了名利,那可以講,他的心就開始敗壞了,講的法都沒有味道了,要看看名聞利養,「我在這裏講法了,我在這裏做什麼事,大概能收多少供養紅包。紅包多,我就多講一點,聲音高一點;紅包少,哎呀!今天我身體不好……」不是他身體不好,紅包少了嘛!對不對?這個就是有名聞利養的心。不管怎麼樣,就是一切為了法,為了眾生,名聞利養拋在旁邊。這叫「不諂利養」,「諂」就是巴結,看見大老闆來了,馬上笑眯眯的,「哇!」真的不可思議啊!對眾生沒有平等心。知道哪裡能有好的名聲、名譽,趕緊去在電視上顯一個鏡頭,在那裏露露臉。這些都是心裏邊腐敗了,這個是沒有真實利益,這個心是非常危險的。
第一種決定往生的人不如此:「心志堅固,不諂利養,不思名聞」,名利對他來講,猶如虛空幻影,猶如是瓦上重霜,沒有痕跡。
「無貪瞋邪偽,無奸詐百端」:這個就是把《觀經疏》裏面講的話反過來講,《觀經疏》說這個人是「貪瞋邪偽,奸詐百端」,「欲迴此雜毒之善,迴向往生彼佛淨土者,此必不可也」。這裏說這個人沒有這樣的缺欠,他沒有貪瞋邪偽,也沒有這樣的奸詐,也沒有雜毒之污,就是說他所行的善法,不會被雜毒所損污。當然就不存在「不可之事」。「不可之事」是什麼呢?就是說「迴向雜毒之善,要求生西方極樂世界」(這個必然不可以,這個就是失去利益了)。這個人是內外相應的,他沒有這樣的一個損失。
「誠然,外儀精進,內心賢善,內外相應,一向願往生之人」:這樣的人,從外表的儀相,精進不懈怠,內心也是賢善,無愚惡,內外相應,這是一向願往生之人。從內到外,一向如此,這個是決定往生之人也。這樣的人,當然決定往生。我們大家如果打分,也知道打決定往生的分。
可是,我們會不會把這頂帽子戴在我們頭上呢?我們自己看一看,我們是不是這樣的根機。或者說,我們能不能學得來。
這個就不大容易了!這樣的根機,就是上根利智了。
「如斯上根之後世者」:「後世者」是求來生解脫,叫「後世者」;不求來生解脫,無所謂,「人死了,一了百了,哪有什麼來生後世了,就是有也無所謂……」這個不叫「後世者」。「後世者」是指願意求出離,為來生大事作考慮的人。這樣的人:
「末代甚稀」:來到末法時期,太稀有了,太少了。我們這當中有沒有一兩個?不曉得。
好了,第一種大概沒有希望了。我們看第二種:
二者:
外雖不現殊勝之相,
內卻不起名利之思。
深嫌三界,厭心銘肝;
欣慕淨土,願心徹髓。
信知本願,胸中歡喜;
願生極樂,念佛不怠。
身雖雜於世俗,馳於世務,
如隨在家,似仿利養,隨逐妻子,
行儀更無遁世之相。
然而,往生之心,片刻不忘;
身口二業,讓於意業。
以經營世務為往生資糧,
以妻子眷屬為知識同行。
體力日減,喜往生之期漸近;
餘命夜促,知娑婆之離不遠。
此命終時,是生死之了;
此體捨時,是煩惱之斷。
彌陀影現紫雲之上,
行者期於此時往生;
跏趺端坐觀音之蓮,
剎那生於極樂淨土。
文字都很優美了,意境也很好。這個人是什麼呢?前面那個人是外現殊勝,內心有賢善,這個不容易。第二種:
「外雖不現殊勝之相」:看外表,很一般,很普通,也沒有什麼特殊,也沒有什麼超勝(「殊」是特殊,「勝」是超勝),很平常,一般化。這叫「外雖不現殊勝之相」,這是一般的老百姓。不過:
「內卻不起名利之思」:他有內在的實質,他內心裏邊,不是思慕名利。如果這兩句倒過來,那就很危險了:「外雖顯現殊勝之相,內心卻起名利之思」,那就麻煩了,外表顯得很精進賢善,但內心他的精進賢善不是為了求無上佛道,不是為了慈憫眾生,而是為了名聞利養,這個就倒過來了。這裏所講的是外雖然是沒有殊勝之相,雖然沒有殊勝之相,他外表、行儀、談吐,他所做的事情,看上去也不是很有智慧,衣著也是很平常,也不會誇誇其談,看上去也不是那麼精進勇猛修行的樣子,就顯得老實巴交的,很普通,很一般。但是內心裏邊,他是確實要求往生,要求解脫。所以,在名利方面他不思,「不起名利之思」,這就是有真實的內涵。
「深嫌三界,厭心銘肝;欣慕淨土,願心徹髓」:啊!真的稀有難得!應該如此。「深嫌三界」,深深地嫌棄,「三界」是我們這個三界的火宅:欲界、色界、無色界。厭離到什麼程度呢?「厭心銘肝」,肝腑裏邊都是厭離三界的,徹底的厭棄、厭嫌。願生淨土的心呢?「欣慕淨土」,「欣慕」就是愛樂,一定要去;「願心徹髓」,徹骨徹髓。是怎麼樣的一種狀況呢?「深嫌三界」,三界太大了,色界,無色界,這是甚深禪定的境界,天上的幾重天,多少重天,我不知道;欲界,欲界也很廣大,玉皇大帝就是欲界了,玉皇大帝的位子給你坐,你要不要?「哎!好好好!坐一段時間再說……」那就沒有「深嫌三界」了,欲界就把你擋住了,「天人不錯啊,天上很好啊!」三界很廣,我們凡夫的心量很小,所以,講「深嫌三界」可能還不能產生明確的概念。那我可以舉一個我們生活當中的例子。
我們每個人在這個世間,我們也會有嫌棄的東西。最嫌棄什麼樣的人呢?最嫌棄的是一種偽君子。偽君子,話講得特別漂亮,人前人後都講得很漂亮,讓你沒話可說,但是做的事情,恰恰都是相反的。你說也說不過他,所以只有厭惡他,見了他就討厭。不但如此,這個偽君子,對我們還有殺父之仇、殺子之仇,這樣的一種人,我們不願聽到他的名字,不願見到他的形象,不願說起他。大概就是這樣的心。我們會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他雖然是偽君子,他對我雖然有這樣的大仇恨,可是,他穿的這件衣服還怪美的……」你們會欣賞他的衣服嗎?對這樣的人,我們看到他穿什麼都會覺得不美;「他這個人雖然很壞,但是,他住的房子還不錯啊……」或者「他的面相長得還蠻端正的……」我們都不會欣賞這些。因為我們內心對他真的產生了一種厭惡,對他本質能看得透的話,不管他外表怎樣的善良,他甚至做出一種微笑可親的姿勢,我們一看,「假的!」越笑越可厭!「人家微笑,從內心散發出來,很單純、很天真、很可愛。他笑得怎麼那樣讓人起雞皮疙瘩?笑得讓我們心裏邊就感到很厭惡!」這個就叫「深嫌」,深深地厭惡。
「三界」就是這個樣子,「三界」也可以說是個偽君子。怎麼叫偽君子呢?就是無常、虛偽,在欺騙著我們。他對我們的這種牢籠一般的束縛,對我們生生世世的法身慧命的踐踏,或者是殺戮,那簡直是比殺父、殺子還厲害。
可是,我們生生世世都被他蒙了,被他騙了,我們覺得「三界也不錯啊!人生還可以啊,雖然有苦,也有樂嘛!雖然有惡,也有善嘛!」這個所謂的「苦中的樂」、「惡中的善」,就像那個偽君子所穿的漂亮衣服一樣,你就被他騙了,他的內心這樣虛偽不誠實,結果你還是信了他,「他這個人雖然惡,可是他笑得還蠻可愛……」可見得你沒有認識他的本質,或者說你根本就不認識他,不知道他對你有怎樣的深仇大恨。
所以,三界裏所有的一切,「深嫌三界」,是不管三界裏邊的善、惡、逆、順,通通厭離,這個叫「深嫌」。如果你只是厭棄惡,而不厭棄善,這是不可能離開生死輪迴的。三界的善是偽善──偽君子。
我們通常只是厭離逆境,「哎呀!得病了,病得要死了,阿彌陀佛,你快點接我到極樂世界!」稍微好一點,「哎!等等等等!」這個不叫「深厭三界」。逆境的時候就起厭離,順境的時候就說:「哎呀!還不錯,我在這兒還可以蹦達幾年,再發個幾十萬的財,給我的兒子、孫子搞一點什麼東西再說……」這個通通不叫「深嫌三界」。這些,他是厭一個、喜一個,捨一個、取一個。這個是不可能的。
「三界」是個整體,要厭通通厭掉。像一枚錢一樣,有正面有反面。說反面比較髒,在地上,正面很乾淨,我就要正面,不要反面。那你要正面,反面也就帶來了。
我們看事物往往只看到表面,「哎!還不錯啊!春暖花香,秋風和朗,人事和順,這日子還可以過啊!」這個都是那枚髒的錢幣的一面,另一面是無常的苦惱。
「欣慕淨土,願心徹髓」:也是一樣的,我們對一件事情真正發起願樂的心,我們都願意聽到,都願意見到。比如說你愛某個事物,這個東西非常好,你非常喜歡它,那你就一定要擁有它不可,白天晚上放在你的床頭,「不要丟掉了,這是我最喜愛的東西……」一旦丟掉了,馬上像丟了命一樣。
到極樂淨土也一樣,我們最喜愛的是往生,所以,一定要拿到,現在就要拿到往生淨土的蓮花,放在我們的兜裏。所以,願生淨土,「欣慕淨土」。
不過,我們在這個世間,作為凡夫的存在,還有種種的願力。有的人說:「師父啊!我也沒有什麼願心徹髓,哪裡能夠願心徹髓呢?我待我的小孫子嘛,可以講是徹骨徹髓的,我看見他,愛得不得了!」這個就危險了!看你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況。
什麼樣的狀況呢?我們可以比較。我們在世間活的時候,大概有種種的願望,大家願不願意發財呢?講真話,還是願意發財的,發財誰拒絕呢?我們願意發財,願意身體好,也願意兒孫孝順,總之,世間這些事情,我們都願意。這個也有輕重的問題。如果說這些和往生,兩種只能選一個,這個時候就考驗出來你是不是真的願生淨土了。兩個只能選一個,那毫無疑問,選擇往生。兒子、孫子,這個都是在世間──我們宗成師出家前講得不錯:「兒子、孫子只不過是我們的一個玩具罷了。」玩一玩他,抱著好玩,等一下就放下來。你太認真了,就耽誤自己了,阿彌陀佛來接你,你說:「哎呀!小孫子放不下。」這個就不是「願生淨土」了。一旦我們大命將終的時候,阿彌陀佛來接引,一旦到了這個時候,我們立即放下世間的所有虛浮不實的這些愛慕的事情──內心裏面也不是那時候放下,是現在就放下來,只不過,我們還在這個世間生存,附帶地在做這些事情。所以,在這樣的時候,就體現出怎樣才是願生極樂世界。這個時候,如果你能夠馬上放得下,所謂「跋腿就走,撒手便行」,這個就是「願心徹髓」。如果等到這個時候,你還在那裏粘粘糊糊,還捨不得、放不下,那個就很危險了。
上一次,一位居士講的那位蓮友的往生:她臨終的時候,阿彌陀佛來接她了,她就是上不了蓮台,阿彌陀佛等了好長時間,她就是上不去。結果阿彌陀佛一直在那裏等。什麼原因呢?她心裏放不下她的孩子。她心裏邊想去,又不想去。佛就知道,在那裏等。如果她不想去,那佛就走了。還好,她後來還是放下來了。一旦放下這個心,就乘著寶蓮花往生淨土。
所以,我們內心應該有數,我們自己是不是真的厭離三界、願意往生淨土?這個騙得了人家,騙不了自己,騙得了平時,騙不了臨終。所以,這個是每個人自己心中要實打實地來觀察。
「信知本願,胸中歡喜」:真願往生,真厭三界。可是,我們厭三界,自己又沒有本事出離三界;我們願往生,自己又沒有功德去往生。所以,仰靠什麼?「信知本願」,「剛好,有阿彌陀佛弘誓願力,能夠讓我們憑託,可以離開生生世世以來沒有離過的三界,可以往生累劫以來沒有前往過的淨土」,所以,「信知本願,胸中歡喜」。「像我們這樣的人,真的可以達成這樣的願望」,就歡喜了。
「願生極樂,念佛不怠」:這個願生的心,非常的急切勇猛,聲聲句句稱念南無阿彌陀佛,不懈怠。
「身雖雜於世俗,馳於世務」:在這個世間,被過去的業力所牽,我們還活在世間,雜在世俗的世務當中,還有妻兒要去照顧,還有買賣要去經營。
「如隨在家,似仿利養,隨逐妻子」:跟一般的在家男女也沒有什麼區別,看起來也在那裏追求名聞利養,追名、追利,還有妻子,整天要去照顧等等。
「行儀更無遁世之相」:若看外表,也看不出來,跟一般人也差不多。但他內心卻是完全不一樣。
「然而,往生之心,片刻不忘;身口二業,讓於意業」:「往生之心,片刻不忘」,就是時時刻刻想到往生極樂世界,這個是他的內心的根本意志,內心的心願,產生這樣意志的力量。「身口二業」,雖然身體也去做世間的事情,語言也講世間的這些雜話,但是,講這些,他的心不在那裏,他的重心不在那個地方。身口二業怎麼叫「讓於意業」呢?因為我們身口二業,是被意業所引導,由意業作為驅使。我們身口只是應付,我們內心的本質,不在那個地方。好比我們走在路上,急著趕往醫院看某某人,他病重了,情況危急。這時剛好碰見一個熟人,我們心裏邊,趕緊應付他(我們身口二業,讓於意業),我們心裏面急著要去看病人。我們現在一心要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在我們的路上有閒人在打閑岔,妻子了,兒女了,同事了……我們只能應付它,不應付它又不行,邊講邊走,腳都不停步的。這叫「身口二業,讓於意業」。
什麼樣的心叫做「往生之心片刻不忘」呢?這個又不容易了,「師父啊,往生之心片刻不忘,我每天不知道能想幾次?」不用想那麼多,你就是念佛。「片刻不忘的話,我還想了很多事。賺錢之心是片刻不忘,做買賣賺錢……」這個也可以通過簡單的比喻來說明。
比如說:我們乘車外出,車子行駛在一條險道上,隨時會有翻車的可能。車裏的人正在互相之間做遊戲,如果你不參加遊戲呢,大家就要對你有懲罰。大家喝著可樂,在那裏嘻嘻哈哈的。其中有一個人,他就很警惕,他就坐在車門的旁邊,不跟他們遊戲吧,又不行,只好陪著他們,你要喝,我就陪你喝;你要玩,我就陪你玩。但是,他時時刻刻坐在門邊觀察,一旦發現要翻車的時候,他馬上第一個跳下來。其他人在車裏不知道,好像覺得很不錯,很安全,在那裏吃喝玩樂。
這個車,就是無常,就是我們的人生;這個人,就是了解人世無常的一個念佛的人;這個門,就是弘願門,就是念佛、誓求出離的門徑;其他的人在裏邊,就是世間的人,不求往生。雖然我們也是在做世間的事情,隨他們一道,要應付他們,跟他們碰杯,跟他們遊戲,但是,我們的心是隨時警惕的。只要這個車一發生危險,比如說大病來了,或者大禍來臨了,無常現前了,我們不是說,「哎呀!到醫院去,找最好的醫生救我一命,活下來,再活下來,十年,再活二十年……」沒有的,立即就要去往生!就好像從車上立即跳下來。如果瞭解這個車很危險,在崎嶇的山道上,隨時會有翻車的可能性,一個對生命珍重的人,他就會守在門邊,只要翻車,馬上跳下來──就是這樣的心情。我們隨時就要離開這個無常的人世,我們隨時就要往生淨土,有這種警覺性。
也像電影中的劍客,他們出門都帶著寶劍,他們坐在酒館裏喝酒的時候,都是冷眼相觀的,眼神很冷很冷的;寶劍雖然不在手上,隨時提防著。所以,眼神很冷淡,心裏很警覺。為什麼呢?敵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冒出來,一旦發現情況,馬上寶劍出鞘,「啪!」殺敵制勝。
我們也是一樣,我們配戴著六字名號的寶劍,這個六字名號,「利劍即是彌陀號,一聲稱念罪皆除」,我們配戴著六字名號寶劍,不是放在劍鞘當中,我們隨時放在我們心裏,我們就念「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平時看上去安全無事。但是,我們的心很警覺。一旦無常大鬼顯現面前,馬上抽出寶劍,「啪!」一劍下去,無常大鬼人頭落地,我們自己往生極樂,不要讓大鬼把我們抓去了。
像我們前天助念的那個(就是張蓮娣,我妹妹村上那個殺豬姥),她就沒有配戴這把寶劍,沒有拿來砍無常鬼,她的寶劍用得不熟練,所以,她一出門的時候(我們中午要去吃飯了,她要送我們),無常鬼就在門口迎接她了。那個時候,她就忘了念佛了,「師父要去吃飯,」她打閑岔,「那我去送送師父。」她的神識就悠悠忽忽出了道場,來送我們。結果一出來以後(據她事後講述),見到黑壓壓一片鬼卒,拿著刀、鋼叉、鎖、鏈條……鋼叉,是五股大鋼叉,每個叉上都帶有倒鉤,插進去,拔出來就是一大塊;刀有門板那麼寬。無常鬼拿著鏈條就扔過來。她一看,嚇得不得了,趕緊就往房間裏跑,跑進去了,裏面有師父在念佛,她沒被套住,「好險哪!」救了一條命,回去就念佛了,「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念得很急,這個時候,她就是拿著六字名號的劍在抵擋,這一拿出來之後,無常鬼都急得在外面打轉,它們進不去,因為裏面念佛,就有佛光,無常鬼就不能進去抓她了,因此很著急。
如果是一個願心很真實、懇切的人,隨時念佛的話,寶劍一拔出來,無常鬼當下就沒有了──它根本就不能來。
這種心情叫做「往生之心片刻不忘」,就是內心裏面有這個警覺性,有這個覺悟。
我們這個世間,就是如此,煩惱之賊、無常大鬼時刻盯著我們,隨時會冒出來。所以,要佩戴好六字名號這把寶劍。
我問一下:大家有沒有坐過飛機的?肖居士坐過。現在大家想像:我們坐在飛機上,翱翔在蔚藍色的天空中,現在是下午五點鐘,落日的餘輝一片的壯美,啊!底下是白雲朵朵……正在欣賞美景的時候,空中小姐彙報:「各位乘客,飛機發動機出現故障,正在漏油,大家做好準備,隨時要迫降,請大家把氧氣罩和救生包準備好……」請問,這個時候你的心情怎麼樣?你還會在那裏忘乎所以地談論說:「我等一會兒,我歇一會兒……」這時候,你隨時想到:我要第一個從安全門走出去。
現在,我們坐在人生的飛機上面,空中小姐來預報:「各位乘客,我們這個是無常的飛機,上面有劫機分子安裝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要爆炸,所以,大家要做好準備,我們要隨時往生淨土,阿彌陀佛要用寶蓮花來接我們,就用這個寶蓮花的降落傘,請大家繫好。」你肯定會把它緊緊地綁住,你不會丟掉的。「哎呀!等一下子,綁得很累了,放在旁邊。」你會不會這樣子?不會啊!你會牢牢地綁在身上。
我們念佛,應當如此。六字名號寶蓮花的降落傘,我們要隨時捆在身上。不要說:「哎呀!念佛很累啊!算了吧。」念佛,是我們的命根子。因為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被無常所吞滅。
我們的人生,雖然在這個世間──人生,怎麼說呢?不好玩。人生如果有了六字名號,有了這個阿彌陀佛寶蓮花的降落傘,才安全可靠,要把它早早地背在背上,繫好!這個叫做「往生之心片刻不忘」。
還要講一個例子,前面講的這幾個例子都比較急。還有一個什麼例子?就是我們坐船,我們坐車,我們乘上船、乘上車,要到達目的地。雖然在船上、在車上,我們也會嗑瓜子啦,會喝汽水啦,會看風景,但是要到達目的地的心是沒有改變的。這個心也不需要我們提起來,記得、不記得,因為坐車的目的,就是要到達目的地,是不是?肖居士你馬上要去北京看女兒,你的心雖可說是「片刻不忘」,但也不需要每時每刻記起來。
我們一旦稱念南無阿彌陀佛,我們的目的地就是到西方極樂世界,跟阿彌陀佛見面,這件事情定下來了,根本就不需要再記起來,如果需要再記起來,那個還不是內心裏面深刻的意志。我們不需要記起來,我們內心裏都有警覺性,我們本來的目的也就是如此。所以,這個就叫做「往生之心片刻不忘」。你真實願生淨土,自然如此。所以,法然上人就講了:「若願生心切,念佛自然相續。」這個,我們是做得到的。下面:
「以經營世務為往生資糧,以妻子眷屬為知識同行」:這怎麼說呢?經營世間的世務,作為往生的資糧;妻子兒女一切眷屬──眷屬有多種多樣了,同事、朋友、部下啦,這個都是眷屬,子女、親戚,那更不用說了。「以妻子眷屬為知識同行」,我們既然是一個在家的身分,這是我們過去業力所牽,不做也不可以,因為不做,就沒辦法生活,沒辦法過日子,這樣就只好來做。但是我們雖然經營世務,我們的目的,還是為了往生極樂世界,所以叫「經營世務為往生資糧」。我們不是一頭紮進去,「哎呀!我做這個買賣生意,賺了多少錢,再賺多少錢,不念佛。」不是這樣子,那就錯了。
比如說一個人,他犯了罪過,被國王抓起來,判他勞役,說:「哎!某某人,你把這一大堆石頭給我扛到什麼地方去,懲罰你做苦力。」這個人他沒辦法,只好扛石頭,他不是扛得很歡喜,他不願意扛,但是沒辦法,只好扛。扛完了,趕緊就要逃跑,趕緊輕鬆解脫。
我們在世間做事也是一樣的,你的兒子也是你的石頭,你不扛不行,你的女兒也是你的石頭,你的孫子,都是你的,你要背,你要扛。但是,你不要顛倒,「哎呀!我背得很舒服,很高興!」好像這個人被國王判了刑,背石頭背得還很高興──哪有這回事?時刻要丟掉!但是丟不掉,只好做。我們活在世間上,活一天就要背一天,這把老骨頭要背到死了。隨時想到說,「把它背完拉倒,算了」。所以,「經營世務為往生資糧」,在這樣的狀況下,苟延殘喘,喘出一口氣來,念一句南無阿彌陀佛。我們被生活壓迫得沒辦法,喘不過氣來,不做又不行,所以只好去做。那怎麼辦呢?只好是人家說「花錢買平安」,我們是賣苦力買平安了,「南無阿彌陀佛……」搓著衣服;「南無阿彌陀佛……」燒著飯。既然如此,也不妨歡歡喜喜地去做。好在有這個法門,也可以輕鬆的,不礙世務,也可以照顧這些東西,跟他們結一個尊貴的法緣,等到往生淨土之後,再來救他們。也可以轉苦惱心為歡喜心,身心自在稱念南無阿彌陀佛。
「妻子眷屬為知識同行」:「知識」就是往生善知識。「知識」有順的,有逆的。往往先都是逆知識,順知識還是比較少。什麼叫順呢?比如說夫妻,他們有共同的信仰,「你要拜佛,我來給你點香;你要念佛,我來陪你一道念佛,我們有共同的信仰。這一段文,請你來讀,我來聽,我們來共同學習法義。」這樣當然很好了。這樣的,千萬個裏邊難得找到一兩個。那往往是跟你唱反調,這就是惡知識,讓我們感到這個世間很苦惱,更加的求厭離,這個好!哪一種最不好呢?世間的恩愛,恩愛得不得了,但就是不學佛,你走的時候,他說:「老伴啊,你怎麼捨得丟下我一個人哪?」你一想,「是啊!我怎麼捨得丟下你?算了算了,不去了。」這個叫冤家對頭,這個叫軟冤家,軟刀子殺人不流血,不流血就把你殺死了。那個跟你平常不好的人,這個時候,你對他一點不想,「你快走吧!你在世間活一天,我就累一天。」「哎呀!好!剛好!」毫無掛礙,這個反而是善知識,反而是你的增上緣了,這個是好事情。所以,大家往往有很多人學佛了,他追求軟刀子,這個是被他迷惑住了,騙住了。你們要警惕一點,那個軟的,軟磨硬泡,就是魔來妨礙我們的道心。如果他不求往生,你離他遠一點。
「體力日減,喜往生之期漸近;餘命夜促,知娑婆之離不遠」:哎呀!真的美啊,好啊!念到這個地方,我都覺得我現在病得快死了,我的體力沒有了,減下來了,「餘命夜促」了。什麼叫「體力日減」呢?「哎呀!昨天嘛,我還可以提十斤東西,今天只能提八斤了,還提不動。」這叫「體力日減」,一天比一天衰減了。體力日減,一般的人幹什麼呢?吃鈣片,補一點腦白金,打一針蛋白質,補一補,恢復體力,再就是鍛煉身體,心裏邊慌張了。我們念佛的人不是這樣,體力日減,「好啊!歡喜啊!」歡喜什麼?「歡喜往生之期漸近」,「如果我還身體很強壯,我到什麼時候才往生啊?」這叫「體力日減,喜往生之期漸近」,「還好,我現在快要死了,馬上就沒力氣了。」就好像我們助念的姚春琳老居士,真的讓我們感動。她在那裏奄奄一息了,我就在旁邊跟她講印光大師的《臨終三要》,說到往生不是死,往生是到淨土蓮花化生。因為她那個時候,人都不大清爽了,大概只聽到一句,後一句沒聽到。她馬上眼睛睜開,「哎!師父,你說什麼?你說我還不能死啊?我不能死,我什麼時候往生啊?」她就是「體力日減,喜往生之期漸近」,你說她不能死,她就覺得很遠了,「我還不能到淨土去,這麼長時間,怎麼辦?」她說:「我就要快點走!」
我說:「老菩薩,你今年八十幾了?」
「我八十多啦。」
「你八十幾歲了,最後你知道?」
「我知道。」
我說:「你怕不怕?」
「不怕,不怕。」
講得很肯定,然後還補了一句:
「老菩薩知道。」
他說怕我不知道,「老菩薩」是指阿彌陀佛、觀音菩薩。「老菩薩知道,我是一點不怕死。」她為什麼不怕?她願意往生西方,她知道佛要救她啊。她一生人很慈悲,信仰也非常虔誠。文化大革命的時候,不給供佛,她又供灶神,又供觀音菩薩。怎麼辦呢?她就跟灶神、菩薩打招呼說:「沒地方供啊,灶老爺,都是菩薩,觀音菩薩是大菩薩,在你這裏面燒一柱香(在灶火洞裏燒),打個招呼。」有人來講:「哎,你家裏怎麼有香啊?」「沒有啊!」還有來查的,找不到。蠻有智慧啊。後來,年紀大了,得了癌症。大概往生前一兩個月,遇到我們沈居士給她講念佛。「好是好啊,我一輩子不識字,沒什麼文化,我又不會修行,不會誦經,像我這樣的,不知道佛要不要?」最大的擔心。她一輩子沒見過師父,要求請師父來見個面。老沈就給我打電話了,我們就去了。她看到師父就很歡喜(沒見過出家人)。見到師父就好像見到佛一樣,很親切。我就跟她講:「沒關係,你不識字沒關係,念佛,你只要念佛就好了,阿彌陀佛就救你了。」她一聽,「哎呀!那就好!」她馬上接我的話,「哎,那就好!」好像她迫不及待等這句話,「那就好了!我不識字,這就好了。」她就從這天開始一向念佛,實實在在念佛。每次我去看她,她都是在那兒念佛,一句接一句,我們唱長的調子,她也跟著我們唱,我們念短的,她就念短的,我們念六字,她就六字,我們四字,她就四字。那麼大的年紀,那麼重的病,精神非常飽滿。她的女兒來念佛,大女兒和二女兒在旁邊。女兒那時候還沒有信佛,沒有歸依,信仰就很淡薄,有一個在念佛,另外一個就茫然無事,好像心裏在說:「我媽媽病得這個樣子,怎麼辦呢?」她看到,就在旁邊督促:「哎!你怎麼不念佛?」就呵斥她的女兒,她女兒被媽媽一吼,心裏就不好意思,就搪塞說:「我在心裏念。」講的話就膽氣不壯。她媽媽就不高興:「你在心裏念,你幹嘛就不能出聲?」她希望她念出聲出來。她說:「我這麼大年紀了,還有病,躺在床上,都可以出聲念佛,你怎麼不能出聲念佛?」她女兒就只好出聲念佛了。
我覺得這是非常難得的老菩薩。在天氣非常炎熱的夏天,我們去給她助念,我們念得一身是勁。我們覺得:我們陪她念佛,是她在鼓勵我們,是她的精進、虔誠,是她的願往生心在讓我們感到喜悅,再熱我們也願意去。
她走的時候也果然不負眾望,走的時候身上很軟。我們每個人都去跟她握手,握那個手,就像握菩薩的手一樣的(比握領導的手還感到高興),還把她手指頭的關節捏一捏,我去捏了一下,跟剛生下來的嬰兒的手一樣,軟綿綿的,比我的手軟多了(捏完她的手,就不願捏我的手),真的,很軟啊!往生之後十六個小時,我記得是八月八號,那天早晨一起來,溫度就三十幾度,非常的熱。然後,家裏人抬了一個冰棺來,說怕熱,怕到時候屍體會敗壞有味道(我們念佛最少八個小時了),但是,那天天不作美,電壓不夠,冰棺啟不動,只好擺在外面。我說:「沒關係,你們放心,只管念佛。」她是淩晨三點鐘往生的,一直到下午四五點鐘的樣子,大概是十幾個小時之後,一點味道都沒有,渾身非常的軟,非常好!(這是一個善人往生的例子。我們這次要出兩片牒子。第二個就是殺豬佬張蓮娣往生的故事,把她們兩個編輯在一起。她往生也走得很好,這是善惡同等往生)。
所以,我在這裏想到姚春琳老居士,她就是「體力日減,喜往生之期漸近;餘命夜促,知娑婆之離不遠」。「餘命」就是剩下的生命,過一晚上就少一晚上,「哎呀!好了,我終於要離開這個娑婆世界了。我生生世世沒有離開過,這一次就要離開了。」所以,感到歡喜。姚春琳老居士就是如此。
怎麼歡喜呢?像我們打水,我們謝居士打水,打到水箱裏面,我們的水箱是不透明的,如果是個透明的水箱,裏面有水浮子,謝居士就要省事了,來一看:哎!水浮子要起來,再起來,快到頂的時候,他就歡喜了,「哎!滿了滿了。」如果水浮到一半,「噢!還差一半。」
我說這個是什麼意思呢?我們人的生命就像這個水箱一樣,阿彌陀佛的法水,阿彌陀佛的大願業力,要灌注到我們的身心當中。如果我們的體力還很強盛的時候,代表那個水浮子還有一半,還差一大半呢!還不夠滿;我們的體力慢慢沒有了,慢慢縮,快沒有了,哎,阿彌陀佛的大願業力充滿在我們的身心;等我們體力日減的時候,阿彌陀佛的大願業力完全滿在我們的身心;最後這一口落氣了,就滿了,到極樂淨土了。
當我們無常的壽命一天減似一天的時候,阿彌陀佛無量光的壽命,就在我們的身心裏面充滿了。也就像這個水浮子,慢慢漂起來,我們的眼光一落地,就到極樂淨土了,開了佛眼,開了法眼了。
如果在這個地方很強壯,很有力量,那就很難過了,還很有得挨了。如果我們去看病人的話,我們就要恭喜他:「某某老菩薩,恭喜你,娑婆之離不遠,淨土往生之期漸近。」(這個要看他有沒有覺悟,如果沒有這個覺悟,「你要咒我死啊,我還不願意死!」這樣的人,你就不要給他講了)。恭喜他,「我們就沒這個福報了,我們還要在世上活二十年。」經常有居士跟我講:「師父啊,我要早一點去往生,你送我。」
「我送你,好啊。」
「師父啊!我要早一點去啊。」
我說:「我呢?」
「師父,你就留著住世度眾生。」
「你們都去了,讓我一個人留在這裏受苦,我不幹,我也要早去。讓你住世,我要到淨土去。」
「此命終時,是生死之了;此體捨時,是煩惱之斷」:你看,多簡單!多乾脆!就等待這個時刻。要了生死很簡單,只要此命一終了;要斷煩惱很容易,只要此體一捨掉──這就是淨土門。
如果是聖道門,你捨了多少命,你捨了多少體,你還得生生世世,三大阿僧祗劫,你才能圓滿,你還得是那個根機才行。
我們要斷煩惱、要了生死就是這麼簡單。往生的時刻到來時,高興看到開花又結果。此命終時,我們這個大命完結的時候,就是生死了結的時候。
這個不是小事啊!各位!我們生生世世的命啊,不知道丟了多少次,或者獻身於沙場,或者我們在漢朝的時候,大概是漢武帝的一個將軍,然後死了,埋骨於北國荒蕪的沙灘當中,成了一個枉死鬼,生死沒有了;後來時光流轉,又成了一頭豬,被人家豁亮的刀,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結果又死了,生死也沒有了;無窮劫來,生死沒有了。但,這次不一樣了,這一次死命一終,就完全終了了,就不要再來第二次了──千死萬生好不好啊?太苦惱了!這次大命一終的時候,這一死,是永死百死,一死都死盡了;這一次生,一生是永生;一死,是永死。所以講「生死之了」,生生世世的生生死死滅掉了,娑婆世界這個無常的生命完全死盡了。
所以,各位啊!我們凡夫很頑強。怎麼叫頑強呢?就像草一樣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無常的野火燒我們燒不盡啊!結果風一吹來,什麼風啊?業力的風一吹,「業風吹又生」,又活過來了,又投胎來做豬了,然後,一把火燒了,又燒不盡,業風一吹又活過來,又做鴨了,又做馬了。
這次不一樣了,這次是連根拔除,徹底掃蕩。所以,「此命終時,是生死之了」。在《無量壽經》裏邊講:「拔諸生死,勤苦根本。」根都被鏟掉了。根不鏟不能斷。根是什麼呢?根就是煩惱,就是無明,就是我們的執著心。我們完全任憑阿彌陀佛的救度,稱念彌陀的名號,不執著於我們的煩惱,「你是喜也好,是悲也好,是哭也好,是笑也好,你都跟我不相關,你是一個演員」──我們要跳出一步看自己,要把自己看做另外一個人,它是它,你是你,往生的事是你;它在這個世間演戲,讓它演一番,它要做媽媽,做妻子,做丈夫,它要哭,它要笑,它要喜,它要悲,那是它的事情了,冷眼看它,不執著它,把煩惱看淡了,根就斷了。如果你看得很認真:「哎呀!這是我的寶貝,這是我的孩子,這是我的錢,這是我的房子,這是我的產業,我的思想,我的東西……」呀!你看得很深,這個生死的根就重了,這個就不能了。所以,歸命阿彌陀佛,我們這個無常的虛假之命終了之時,是「生死之了」。
「此體捨時,是煩惱之斷」:這個血肉之軀、污穢之體、煩惱之體捨掉的時候,煩惱就斷了。我們生生世世以來,捨了馬的身體,又換了牛的身體;而捨了人的身體,又換來鬼的身體,我們都沒捨掉,煩惱沒有斷。而這一次捨掉之後,乾乾淨淨,一捨永捨。得到什麼樣的身體呢?大家都知道:「虛無之身,無極之體」。得菩薩光明法身,得阿彌陀佛無量壽之體。
好了!講到這個地方,體力也減了,餘命也促了,此命也終了,此體也捨了,這時候見到什麼呢?見到下面這兩句話:
「彌陀影現紫雲之上,行者期於此時往生」:噢!看到了,阿彌陀佛影現在紫雲之端,光明遍滿虛空,觀音、勢至、諸大菩薩,腳踏祥雲,手捧蓮花,來到我的面前,躬身迎請說:「善男子,我們兩位大菩薩為你服務,請你上這個蓮花寶轎。」到時候,我們的蓮花是觀音、勢至兩個人拖著來的,兩個人來請我們上去。
「跏趺端坐觀音之蓮,剎那生於極樂淨土」:我們的願望達成了。下面一段,既然如此,心中所盼望的,是什麼樣呢?
是故,疾哉往生,希大命速終;
慕哉極樂,盼此壽早盡。
悔哉我心,以生死為家,惡業常驅使;
喜哉我願,還涅槃之都,四生仰為主。
如是之事,常懷心中,永不廢忘。
願往生的人,「疾哉往生」,「疾」就是快,「快一點,快一點,來不及了,要快一點往生」,叫「疾哉」。
「希大命速終」:希望我的命早一點完結,不希望再活十年、二十年,希望早一點。
「慕哉極樂」:呀!羡慕極樂淨土,羡慕又更羡慕,羡慕到盼此壽早盡。去算命,一抽籤,上上簽,「你能活一百二十歲。」「哎呀!這哪是上上簽?這是下下簽!我活一百二十歲,我今年才三十歲,還有九十年的熬頭。」叫做下下簽。讓世間人一看是上上簽,「我能活一百二十歲」。我們如果真的是這個人,就不這樣講了,如果抽了一個簽,壽命三十一歲,「哎呀!上上簽,明年就要走了!」所以,「慕哉極樂,盼此壽早盡」,盼我們的壽命早一點完結,早一點往生。
大家沒有坐過牢,所以沒有這個體驗。不過,我們可以想一想:如果你在坐牢的時候,你是希望判一個無期徒刑呢?還是希望判一個三十年呢;三十年跟十五年比,是判十五年好,還是判三十年好呢;十五年跟五年比,是五年好,還是十五年好?我們當然希望越少越好。對不對?三界猶如火宅,三界猶如牢籠,我們在三界當中,我們在坐牢啊!結果我們還希望活一百二十歲、活八百歲,那你不是希望坐無期徒刑啊!不願意往生的人,生在三界當中,判的是無期徒刑。
美國的刑法有點怪,判一個人能判二千四百年,他們沒有死刑,沒有死刑怎麼顯示罪刑的輕重呢?他就往上加。比如說你什麼什麼罪,判五十年,把它加起來,能夠判幾千年,雖然判幾千年,這個人他活不到幾千年,對不對?三十年、五十年就死掉了。
但是,我們這個三界輪迴的閻羅王判的,那幾千年就是幾千年,幾萬年就是幾萬年,你生生世世過來再服這個刑,你從來沒有改過,你不過換了一個勞改農場罷了,你今世在豬場做豬來服刑,然後再換到鴨場做鴨來服刑。所以,這個都是在勞苦當中。
如果我們不能解脫,不能到淨土去,那只好在人間多挨一段時間。因為這個牢房,這個勞改農場,有的條件好一點,有的條件差一點。我們都是坐牢嘛,既然都是坐牢,還希望牢房條件好一點,差一點的就不願意去。所以,一般人不願意離開人世,因為他知道離開人世之後,要到三惡道更加苦惱的地方,更加兇險的牢房,他當然不敢去呀。
而我們不一樣,我們這個三界牢房一打開,馬上就到極樂淨土了。所以,如果知道我們往生決定,那肯定是希望早一點離開人世,不可能希望「我在這裏還呆個一百年、八十年,活多大歲數」。
如果我明天就往生,我高興得不得了!弘願寺也不要建了,通通交給你們,弘法也交給你們,什麼都交給你們,什麼事都讓你們做,那多好啊!到淨土成佛。
宗風法師提醒我,說我還有三分鐘了,那我就要端坐了,「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我要念佛往生了(他說磁帶還有三分鐘,如果壽命只有三分鐘,那就好了)。
「悔哉我心,以生死為家,惡業常驅使」:回憶我們生生世世以來,感到很後悔!為什麼呢?因為我們這個心,從來是安住在生死當中,以生死為家。所謂:「歸去來,魔鄉不可停。」而我們正是在魔鄉當中,把魔鄉當做家鄉,以生死為家,「惡業常驅使」,我們被惡業的鬼卒軀使,在三惡道裏面流轉,從來沒有前往過淨土。而現在好了,就要解放了,看到解放的曙光了。
「喜哉我願」:哎呀!我的願望要落實了。
「還涅槃之都」:要回到極樂國土。
「四生仰為主」:「四生」是胎、卵、濕、化,這四種生命的形態。這就是成佛之後,「四生」,一切眾生,他們要仰靠我們去救度他們,成為他們的救主。所以講:「三界的導師,四生的慈父」,「四生仰為主」。
「如是之事,常懷心中,永不廢忘」:像這樣能夠往生淨土,脫離生死,是我們最期盼的,所以,片刻不能遺忘。
看世間的人,有很多愛好,比如他喜歡足球,他只要聽到什麼國際上的足球比賽,他就飯也不吃,就要守著電視機看,他心心念念都愛好足球,他就是足球迷。而我們是什麼迷呢?我們是念佛迷、往生迷、極樂迷,我們時時刻刻想著極樂世界。這就對了。
(南無阿彌陀佛)
南無阿彌陀佛。請大家打開《法然上人全集》457頁,我們繼續學習這一段法語。
決定往生的人,有兩種品類。昨天說到第一種,就是所謂的上根利智者;第二種是「外不現殊勝之相,內不起名利之思,深嫌三界,厭心銘肝」,這是第二種人。第二種我們學了兩段,後面還有一段。前面這兩段,有幾個心:
第一個說:「深嫌三界,厭心銘肝」,厭離心。
第二個說:「欣慕淨土,願心徹髓」,欣慕心。
第三個說:「往生之心,片刻不忘」,往生心。
結尾說:「如是之事,常懷心中,永不廢忘」。
這樣說起來,有的人會覺得說:「哎呀!這個不太容易啊!厭心銘肝,願心徹髓,往生之心是片刻不忘,常懷心中,永不廢忘,不大容易做得到。我們平常遇事逢緣,總還有這樣的心、那樣的心;這樣講,天天都是往生心了……」下面,法然上人慈悲,又根據我們實際情況,講這一段,457頁倒數第五行開始。我先把這一段文讀誦一遍:
設使逢緣遇境,
有慶、有喜、有怒、有厭、
有惜、有恥、有憐、有妒;
雖有如斯等心,
知此是猶如春夢之穢土習癖,
不受其惑,彌增厭心;
旅途淒涼之野宿,
切望黎明之早啟。
旁觀雖不特知後世者,
身亦受染於世間;
然而此心,唯乘彌陀之本願,
成為靜默往生人。
此是真實後世者,
時機相應決定往生人也。
首先說「設使」,假設,即使。這個就有轉折意味了,就說我們的本分是往生之心,這是我們內心的骨髓,我們的心肝命脈;當然我們還是凡夫,生活在染污的世界當中,所以,免不了有這些事情,這叫「遇境逢緣」。遇到這個境界了,逢到某種因緣了,也不是說除了往生心之外,其他的心一概不起,自然的也是有這些心。下面就舉了這些心:
「有慶、有喜」:比如說我們做生意虧本了,肯定是惱火了,皺眉頭了,對不對?做生意賺錢了,你肯定要歡喜了;小孩子考上大學了,肯定要放鞭炮,要慶賀了。凡夫難免有這些東西。
「有怒」:人家對我不好了,說我壞話了,聽到心裏邊就犯癢癢,修養又不夠,因果觀又不深,就要起怒了。
「有厭」:有討厭的事物。
「有惜」:有愛惜的事物。「哎呀!這是我師父送我的一串水晶的念珠啊!可是很珍貴啊!搭車的時候丟掉了,很可惜!」
「有恥」:有羞恥、廉恥等等。
「有憐」:「憐」是憐憫。
「有妒」:「妒」是嫉妒,嫉妒心,嫉妒心可能還是挺難過的。如果在座各位是有嫉妒心,你們回
去想一想:這個心好不好?不好!「不好,它還有,真是麻煩!」自己也知道不好。嫉妒心,女眾可能還比較重一點。要大方一些,看到人家比我們強,應該起歡喜心,隨喜讚歎。他要比你強,你感到惱火,自己又不能好,希望人家差一點,這就不好了。所以,人家發財,希望天下人都發財;人家長得美,希望天下人都美,像菩薩一樣;人家有能力,希望所有的人都有能力,「我是愚癡者,我只好念佛。」這個就隨喜讚歎。
「雖有如此等心」:這些心當然是一部分了,還有其他的心了;雖然是有(不可能沒有),但是,跟前面的往生心相比,跟厭離心相比,跟欣慕心相比,那就不一樣了。這些心是什麼呢?前面那個心是「厭心銘肝」、「願心徹髓」、「往生之心,片刻不忘」,而這些心是遇境逢緣。
「知此是猶如春夢之穢土習癖,不受其惑,彌增厭心」:我覺得這幾句非常好!非常管用!也講得很實在。就是讓我們心裏邊知道:雖然起這樣的心、起這樣的念頭,它就像春天的一場夢一樣,春夢毫無其實,「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春天容易做夢,但是春夢一醒,什麼都沒有了。所以像春夢一樣。
「穢土習癖」:「穢」就是我們這個污穢的地方,「習」是習氣,「癖」是癖好。既然是生生世世、累劫以來在這個穢土當中打滾,所染污的習氣是非常的深重,怪脾氣都是很深重的。這些,遇境逢緣就顯露出來了。不過,從今天開始,我們有了一雙明亮的眼睛,不受其惑。這個就是最重要的,並不是說我們就一定沒有,雖然有,而不受它的迷惑。世間人,或者學佛法不入心的人,這個地方就迷惑住了,「哎呀!某某人對我好啊,好得不得了啊!他真的是……」哎!就被他迷住了。他不知道這個是假的,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好了,都是「穢土習癖」,不知道這個都是春夢幻影,他就很執著,一旦內心對某件事情執著,以分別心、以我們凡夫這種執著的心態、煩惱的心態,這樣,這個煩惱就紮了根。
煩惱以什麼紮根呢?它是紮根在我們的無明當中,我們的執著也為它提供了營養。所以,這些煩惱的東西,像「慶、喜、怒、厭」這些心都是煩惱了,所謂「七情六欲」,都是煩惱所現起。如果我們不被它所迷惑,它就沒有根了,它就斷了根了;一旦被它迷惑住,你就很認真:好、壞、善、惡、逆、順、美、醜,這裏邊必然是捨一取一,厭一個、喜一個,這樣就是受其迷惑。
做為一個專修念佛的人,就知道:這些東西,沒辦法,就像蚊子、蒼蠅一樣,在旁邊,趕也趕不走,它來到旁邊,只好讓它繞一下子,順便過了就算了。因為有這些,不僅不受迷惑,反而「彌增厭心」,更增加一分我們對這個世間的厭離之心。不可能說還要埋進去,「哎呀!對啊!念佛是念佛,可是這件事情……」整個心都埋進去了。
對於人事也好,對於情感也好,對於我們所愛惜的事物也好,我們都要有個距離,就能夠放開一步來看,包括我們每個人看我們自己。我總覺得每一個人看自己,應該有一個距離。應該看成是兩個,它是它,你是你。我昨天也講過了,這樣分開來看。因為往生的是你啊,它是在這個世間作表演的,它必須要做一個妻子的身分,它必須要做這麼一個商人、做父親……等等。它就按它的職責去做。我們真正願往生的心,才是我們的真心,其他都是隨順世間。所以,知道這個是春夢一般的穢土習癖,「不受其惑,彌增厭心」。希望大家把這點落實到我們心中。
在穢土嘛,就是這樣的,我們的耳朵聽到別人讚歎自己,就很高興,知道對方讚歎得過了分,也覺得:「哎呀!差不多,過分得不太多,我差不多就是這樣子」;人家批評我們,即使批評得對,也心裏不舒服。如果有理智的人,他會退一步想:哎呀!這個講得還是對啊!如果當下就能反觀覺悟,那就不錯了;如果事後能反觀覺悟,也還不錯;很多人往往不是這樣,那就被迷惑住了。
這個煩惱,可以講它也很有本事,它千變萬化,它一會兒變成這樣的嬌姿美態,一會兒變成那樣的種種形象,反正是很可愛的樣子,一會兒穿這個衣服,一會穿那個衣服,硬的不行,就來軟的;順的不行,就來逆的;逆的不行,就來順的。這些,如果你有一雙法的眼睛──我們一向專念阿彌陀佛,歸命於阿彌陀佛,就以佛的眼睛、以法的眼睛,做為我們的眼睛,煩惱來的時候,我們當下就看透了。
每一個煩惱就像一個演員,像一個人物的形象,它出來了,你眼睛一看,「哎!認識你」,不受其惑,「你不要來!」你有這一念心念,它當下就退下去了,當下就消失了,它的根就沒有了,當下像水泡一樣就消滅了。如果你把它當做真的,「哎呀,不得了,怎麼辦?你來了,我要抵抗你啊!」好!它越來越顯得妖豔,顯得很有力量。
奶奶帶孫子也像在演戲。小孫子在那裏這樣頑皮、那樣頑皮,奶奶就穩坐著不動,小孫子也沒辦法,然後哭幾句,沒趣,就出去玩去了。如果奶奶跟他你一句、我一句,一上午都解決不了問題,弄得是沒辦法。
如果你換到更高的角度,隨它去,它就不能怎麼樣。煩惱也一樣,煩惱來了,隨它跳,它能跳到哪裡去?對不對?它沒有根嘛!它就是如此,「你不能障礙我!」所以,不被它迷惑,也不被它所左右,這樣就天下太平了,你內心就很安寧。
不然的話,你每天就把自己的精力,就好像調動部隊一樣,這裏起了煩惱了,派一支部隊去征服它;那裏有煩惱了,再去克服它、壓制它。其實都用不著,讓它自生自滅,任它生起,任它滅去,我們只管一向念佛。順著這條念佛的大道前進,它自然就被降伏了。
所以,《無量壽經》講:「佛所遊履,國邑丘聚,靡不蒙化,天下和順。」佛的足跡所經過的地方,國家也好,這一帶地方也好,都自然的很和順,「兵戈無用」、「災厲不起」,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這個道理。我們念佛,我們心中就是「佛所遊履」的地方,我們的心就是阿彌陀佛的足跡、阿彌陀佛的光明所遊行的地方。可是在我們心中,還是戰亂紛起,那怎麼是「佛所遊履」呢?我們心中很安詳,有煩惱來了,不用降服它,「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對不對?以戰而屈人之兵,這個就不是「善之善者也」。善戰的人,他百戰百勝,戰而讓人家能屈服,這個不是善戰;不戰而讓對方屈服,這個是善戰者。我們一向念佛,煩惱來,不用戰,它自然就屈服了,這是阿彌陀佛的善中之善。所以說「兵戈無用,日月清明」,我們內心就很安詳。
對於煩惱,其實你還可以善待它一點,「哎呀!這個小小的煩惱」,撫摸撫摸它,善待它一點,它自然就聽話了,乖乖地就聽話了。可以把煩惱轉換一下,所謂「巧把塵勞做佛事」,我們可以把煩惱用起來,為佛法服務。你們去體會哦!
大家不要把我們有限的精力和時間,用在去跟它打無謂的仗,花那麼多心思,讓我們自己受傷害,然後把煩惱養得胖胖的──煩惱很怪,你每次跟它鬥爭、跟它計較的話,就會增加它的力量,它還會長胖一點;你不理它,它就縮小了,就沒有了。
「旅途淒涼之野宿,切望黎明之早啟」:「旅途」,我們在這個人世間,我們經過了漫漫的長夜,我們經過曠劫的流轉。所以,善導和尚說了:「歸去來,魔鄉不可停,曠劫來流轉,六道盡皆經。」曠久遠劫,這個是很長遠的旅途。《觀經疏》「二河白道喻」說:「此人欲往西行,千里之遙。」我們人生的旅途,並不是安樂的旅途,是淒涼的。為什麼淒涼呢?在魔鄉當中,不在故鄉。「野宿」,野外露宿。在魔鄉當中,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同伴;只有煩惱賊害,只有種種的淒涼景象,被人欺負,只有露宿街頭,成為流浪漢,所以是「旅途淒涼之野宿」,晚上或者是宿在荊棘草莽當中,蚊蟲叮咬,毒蛇四出。睡在那裏安樂嗎?哎呀!我們希望早一點天明,日頭一出,當下光明遍地,會感到有所安慰。
有時候會露宿在荒郊野外,鬼哭狼嚎,虎豹縱橫,我們在這裏有安全感嗎?沒有;有時候是在荒漠大山當中,在深深的夜晚,雷電交加,孤獨一人,感到多麼的無助。而我們流浪三界,就是如此的。無常的雷電,無常的虎豹,種種的毒蛇、猛獸、煩惱等等來侵襲我們。所以,在《觀經》裏邊,釋迦佛很憐憫我們說:「為煩惱賊之所害者,說是除苦惱法。」釋迦佛憐憫我們,說我們是被煩惱賊所加害的眾生。雖然我們身上有貪瞋癡三毒,但是,佛看我們,是他的獨生子,佛不責怪我們,「你身上長了這樣的毒瘡,你是因為被煩惱賊所害」,他要來醫治我們。佛的出現,是要為我們抵擋煩惱的賊害;佛的出現,是要為我們把煩惱的賊擊退。我們自己沒這個力量,我們生生世世以來,被煩惱賊所捆綁,捆著我們到哪裡去,我們就到哪裡去。我們在煩惱賊那裏,簡直就是,阿彌陀佛的孩子被煩惱賊所捆綁,作了人質。你說阿彌陀佛會高興嗎?他心裏會有片刻的安寧嗎?他一旦知道我們的消息,馬上提著光明的寶劍就來了;我們一旦口稱南無阿彌陀佛的話,寶劍就一劍斬向我們煩惱的繩索,它當下就崩裂了。如果我們自己要和煩惱賊去戰鬥的話,我們是赤手空拳,我們是幼弱無力,我們往往被打得焦頭爛額,累劫以來,我們被打得是皮開肉綻,跟煩惱做戰的時候,我們是屢戰屢敗,總是敗仗。所以,我們才在這裏還繼續的流轉。而今生今世,仰憑彌陀的誓願,口稱彌陀的名號,我們終於有了強大的援兵,所謂「正由不遇好強緣,致使輪迴難得度」,反過來說:正由遇到彌陀的強緣,我們今生今世決定往生淨土。
在這樣旅途淒涼的夜宿當中,我們心中盼望著黎明。所謂「黎明」,就是阿彌陀佛救度的光明,我們希望早日往生淨土。當我們今生眼光落地的時候,我們就睜開了眼睛,看見淨土的光明。所以,我們的眼睛總是往西方看,在期盼,「什麼時候是淨土的歸期?什麼時候是淨土的曙光開始升起的時候?」那就是什麼時候呢?前面講的,「體力日減,希往生之期漸近」;「餘命夜宿,知娑婆之離不遠」,當我們的體力日漸衰退的時候,當我們壽命越來越縮短的時候,我們知道西方的地平線上,彌陀的光明顯現出來了。「黎明之早啟」,等到日頭升起的時候,所有的夜夢幻像──夜夢中的種種險惡景象,都消失了。
「旁觀雖不特知後世者,身亦受染於世間」:就在旁邊看這個人,你並不知道他是一個求往生的人、求解脫的人。看他的身分、形象,他也在世間跟別人一樣,好像受了染污。
「然而此心」,外表人家雖然看不出來,但是內心,「唯乘彌陀之本願,成為靜默往生人」。這個非常的優美,「唯乘彌陀之本願」,像我們這樣的人,自己還能有什麼力量呢?「唯」是唯一,完全的身心,既受染於世間,又不能脫離妻子兒女,又起穢土的習癖,那怎麼樣?像這樣的眾生,完全乘託彌陀的誓願,而知道阿彌陀佛的大悲誓願救度如此的凡夫,所以,完全地仰靠,一心念佛,外表也看不出來。所謂 「靜默往生人」,「靜」是安靜,「默」是沉默,很安靜,他不炫耀自己,也不誇顯,也不在那裏做出一番的姿勢,讓大家注意他,他就坐在牆角上,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人家走進來都不會看到他,人家會看主席臺,看不到他,很安靜,很沉默,不講話。但是他內心裏邊在念佛,這叫「靜默往生人」。
反過來講是喧鬧,喧鬧(如果真願往生,也可以),打個招牌,「哎呀!我要往生啦」,可以啊!就怕喧鬧是做給別人看,「哎呀!要念佛啊,要修行啊!」人前表現為一個願往生的人,內心裏邊其實不想往生,炫耀在表面上,這都是在做表面文章,做表面的功夫,這樣不好。
「靜默往生人」,自古到今很多了,往往都是那些老太婆,都是那些不識字的,因為她們也沒有資格誇耀自己,她們就會念一句佛,看到人多的時候,就躲在旁邊,「我只會念佛」。但是,她們心裏邊,一向乘靠彌陀的誓願。所以,這樣的人,往往走得都很自在、很瀟灑、很安詳。她們一生靜悄悄的,走的時候很熱鬧。為什麼?阿彌陀佛率領觀音、勢至、諸大清淨海眾來迎接她。
有很多人呢,一生很熱鬧,走的時候很淒慘,那就不好了。所以,這個「靜默往生人」應該成為我們心中的願望。
我想,當我們年老要歸山的時候,也有幾年的靜默念佛就好了,這也是我的理想。到那個時候,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那個機緣來陪我?可能你們先到淨土去了,那個時候就是一尊菩薩來接我了,你會看到──用法眼一看:啊!師父現在垂垂老矣!他現在「體力日減,餘命夜促」了。拄著一根拐杖,從九華山下來,在風飄落葉之中,望著西方的落日,他多麼的羡慕,念著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站都站不動了,累了,坐下來,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此是真實後世者」:真實厭離穢土,求生解脫的人。
「時機相應,決定往生人也」:前面那種人,前面怎麼講呢?前面說「如斯上根之後世者,末代甚稀」,前面那個,我們是沒有分的;而現在這種人,是「時機相應」,這個時代,這樣的人是很多的。我們這樣的根機,也就會在這個時代出現,也就會相應這個法門。所以,這一點,對我們有極大的安慰。
如是二人之心性,
阿彌陀佛勸言「至心」,
釋迦如來說為「至誠心」,
善導和尚釋為「真實心」也。
這兩種人的心性,這三個解釋都一樣的:
「阿彌陀佛勸言『至心』」:就是第十八願所講的「十方眾生,至心信樂,欲生我國」。什麼叫「至心」呢?這個叫「至心」,「真實心」,真實願生淨土,真的厭離娑婆,成為「靜默往生人」,不誇耀,不表現自己,就靜悄悄念佛,隨緣樂助他人,一向求生淨土,這個是「至心」。當然前面那種外現賢善精進,內心沒有愚癡懈怠,內外相應,那個也是「至心」。
「釋迦如來說為『至誠心』」:《觀經》裏邊所講的:「一者至誠心,二者深心,三者迴向發願心。」
「善導和尚解釋為『真實心』也」:如此叫真實心願往生人。我們每個人是不是真實心,自己都知道。
這一段法語就學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