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宗法師出家前的證境
1989年23歲,還沒出家還在機場上班。記得有一天,那是一個深秋的夜晚,我讀了《金剛經》,覺得心裡特別舒服、特別寧靜、特別祥和。我記得大概讀到51頁,然後我就把書合起來,靜靜地躺在床上,要休息了,心靈還在《金剛經》給我帶來的平靜、喜悅當中。就這樣平躺在床上,耳朵還能聽到外面秋蟲的鳴叫聲,總之覺得非常舒服,非常寧靜、祥和。
過了一段時間,時間應該不算太長,突然顯現一種景象,我就看見一輪非常圓滿、光明的月亮,周圍有些雲,雲是運動的,非常清晰。那是用眼睛看見的嗎?完全不是眼睛看見的。那種感覺就像整個人都不存在,好像空間就是我本身的存在,而我又感受到這個存在。比如,我們看見月亮,月亮跟我們肯定是分開的,是兩個,但我當時覺得似乎就是一個,這用語言說不清楚。
我向來很喜歡月亮。那時候晚上基本沒有航班,我就一個人騎自行車到機場跑道的盡頭,坐到那裡。因為跑道非常開闊,有月亮的晚上,我一坐就會坐半天。所以,一看到月亮的場景還是非常喜悅的。
前面說過了,我們平常看月亮是有空間感的,是坐在地上往天上看,但那天看的月亮就像你的胸懷就是整個虛空和宇宙,而月亮、雲這一切都在你的胸懷當中,沒有空間感,沒有距離感,甚至好像你在俯視這一切,它們就在你的身體當中——說「身體」也不準確,當時沒有身體的概念,但只能這麼說,好像在體內。
當然,也覺得很神奇,但是心中一動念頭,一愣,這一切就消失了,月亮沒有了,雲也沒有了,只是聽到外面秋蟲的鳴叫聲,一片黑暗。我覺得很奇怪,說是夢境吧,顯然不是夢境。當時我也讀過一些佛教的內容,知道人有神通之類的,心想:「剛才我發得神通了?難道是我的眼睛把房頂看破了,是外面的天上有月亮?」所以我就很好奇,打開門出去,到外面看看,天上黑乎乎的。當時也覺得奇怪,那時候看到的月亮比我坐在跑道上看到的月亮親切、真實得多。
到底什麼是現實呢?那個月亮是從哪裡來的?說沒見到吧,又真真切切地見到了——當然,用「見」字不太恰當,但就是見到了;說見到了吧,但是出門看所謂的現實世界,什麼也沒有。所以,這就讓我對現實世界有了疑問,到底什麼是現實?
後來我到明教寺向那位和尚請教,我跟他說了這件事,他就告訴我:「這是因為你的心在當時的情況下比較靜定,就顯現這種景象。但心還不夠靜定,如果進一步靜定,連月亮也會消失的。」他這樣解釋。
由此我們就會想到佛教的名詞,所謂「萬法唯心」。如果講「真實」,以我們所見到的,像我坐在跑道上見到的月亮,以它為真實,那也只是眼睛見到的。那麼,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見到的也是真實的,甚至在我個人的覺受當中,我覺得比在跑道上見到的更真實。如果躺在床上所見的是虛幻的,又怎麼證明在跑道上所見的是真實的呢?也就是說,如果是虛幻的,就都是虛幻的;如果是真實的,就都是真實的。
也就是說,外在的世界只是我們的一種感受,在某種心靈頻道下見到的就是這樣的,換了一個心靈頻道,見到的就是那樣的。
像我在跑道上見到的月亮,張三也見得到,李四也見得到,那是因為我們有共業,我們在用一個共同的業的頻道。就像手機,我們都在用微信,在微信這個圈子裡我們就能互相溝通,發資訊,說事情;或者共同用另一個資訊平臺,也是一樣的。但如果你換了一個資訊平臺,或者是你獨有的一個資訊平臺,別人就不能跟你分享,你也不能跟別人分享。但運行原理都一樣,你不能說你的資訊平臺就是真的,而別人的就是假的,是幻象,不是那回事。所以,這就是所謂共業和別業。
佛經說一切山河大地都是眾生共業所感,所以,你見到的是這樣,如果某個人的業不一樣,他見到的和你見到的就不一樣。觀世音菩薩見我們這樣的山山水水,跟我們見到的就不一樣,因為我們凡夫是染汙的,我們互相之間有共業,觀世音菩薩是清淨業,他見這個世界就是淨土。
所以,這就有釋迦佛「足趾按地,海印放光」的故事。在娑婆世界,釋迦佛的大弟子舍利弗問:「釋迦佛,您也成佛了,別的佛的國土都是淨土,您的國土怎麼這樣?有山丘、溝壑,如此破敗,高低不平?」釋迦佛說:「你想見我的淨土嗎?」佛常在淨土當中,因為我們眾生跟佛的頻道不相應,清淨的程度不一樣,所以這是我們見到的世界。要見佛的淨土,一定要佛施加神力給我們,我們才能見著。所以,釋迦佛的大腳趾一按大地,整個世界馬上就跟西方極樂世界一樣清淨莊嚴;釋迦佛把神力一收,又成這樣了。
很多人有頑固的見解,認為我們見到的世界一定是真實的。不要說佛的境界,一隻螞蟻見到的世界跟人見到的都不一樣。
我初入佛門,首先看的就是《金剛經》,對《金剛經》講的義理非常信服,又有這次小小的體驗,通過它來瞭解經文的義理,就覺得佛所說的真實不虛。《金剛經》就說「如來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
而且,拜讀《金剛經》也徹底糾正了原來對佛法的偏見。我們都知道佛講「空」,講「四大皆空,看破紅塵」,等瞭解了《金剛經》所說的「空」到底是什麼,就覺得原來佛法這麼圓融、微妙。「空」不是斷滅、空無所有,難道佛是睜眼講瞎話嗎?有房子,有人,他能不知道嗎?「空」有非常甚深微妙的內涵。
以此類推,就知道我們對佛教誤解太多,太自以為是,所以內心對佛法就生起了崇敬,為自己的無知、狂妄感到臉紅、羞恥、不好意思。
那時候我自己也參話頭。參話頭是禪宗的一種修行方法,需要具格的師父來引導。我當然沒有師父,所以就亂參亂想,到底是不是參話頭還不知道呢。別人都參什麼呢?就是參「狗有沒有佛性」之類的,隨便參一個,有師父引導。
那時候我很不開心,所以就整天思考一個問題:「我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什麼是『我』?」因為這跟我的生活密切相關。我就想:「我應該是很自主的,所以我想快樂就快樂,我想驕傲就驕傲,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以前我就抱這個觀點。可現在被打臉了,不想痛苦,不想苦惱,想快樂,可是快樂不起來,整天泡在苦水當中,所以這個「我」是怎麼回事呢?「我」應該是自主的,現在「我」像叛徒一樣,天天跟自己對著幹,讓自己渾身不舒服,到底什麼才是「我」呢?所以我就整天想「我」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大概這個念頭在心中盤旋得太久,就會引起外在感官上的變化。
有一天我就嚇壞了,我記得是去民航局辦公大樓上班的路上,突然之間就像進入一片霧當中,就像走進畫裡,沒有了空間距離感。因為我們看東西都有縱深感,眼睛看出去有遠有近。突然前面的一切景象都變成了一幅畫,是平面的感覺。我還在走路,但腳下是飄的,虛的,軟的,就像踩在棉花上。我當時就有點慌了,因為我也瞭解所謂「走火入魔」,「我是不是亂參,也沒有人引導,走火入魔了?」就不敢走路了,站在那裡定一定,眼睛眨巴眨巴。大概過了一會兒,好像霧就退了,就是正常的景象,距離感、空間感就恢復正常了。從那之後,我就不敢參話頭了,不敢用功了,免得走火入魔,也沒人在旁邊引導,就壞事了。
這是我初步的入佛因緣。
(摘自《淨宗回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