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乍起,寒山蕭蕭,恰逢國慶小假,並家人重回故里。家鄉遠在千公里之北,一路行來,稻浪漸無,翠葉愈黃,淡了綠意,卻濃了鄉情。
抵達翌日,與兒時夥伴相攜,重遊夢中山水。與兩夥伴相識逾四十年,其中一位竟有三十四年未曾相見,自是且遊且敘,相談甚歡。夥伴無意間提到,昔日恩師遠遊歸來,可共進晚餐,令人欣喜非常。
趕到餐廳,已是日落黃昏後。見恩師除鬢染微霜之外,雅致依舊,微笑如故,又有數位同窗團座,不由暖上心頭。歲月匆匆,掐指算來,同處一室聆聽恩師教誨,已成三十年前往事,憶起往昔師生之情,師與同學無不感慨萬千,一切仍舊歷歷在目。
當年的校園,門下有洞,窗不能開,灰網及鼻,危房一棟;當年的宿舍,數十少年同擠一大通鋪,幾是相擁而眠;當年的餐食,有砸得碎玻璃窗的硬饅頭,有刺喉的串煙碴子粥,時常飢腸轆轆,成就多年夢魘。幸有恩師掛念,方偶得一頓飽餐。當年恩師不過三十出頭,教授政治,話語不多,卻頗具威嚴,只是威嚴中兼具母愛,可謂嚴慈相濟。恩師愛人趙叔烙得一手好餅,常於週末輪流邀同學至家,那甜絲絲的餅香至今難忘,亦成幾十年來愈嚼愈濃的師生情誼之發端。
對末學而言,最難忘的是入伍前的一個清晨。那日天方破曉,末學在招待所門前欲入列待檢,忽見恩師從街口走過。恩師見我呆立如木,急急上前拉住我的手。得知末學即將參軍入伍,恩師言道,「快隨我回家復讀,儘管住在我家,學費我們出,倘他日高中,生有所謀,再還資用」。每每憶及此事,時時感激涕零。席間,末學談起此事,恩師笑而不語,同學紛紛言道,老師對大家都是一樣的。想起每見同學聚會照片,鮮有恩師不在之時,可知歲月如流,師生之情恰似滔滔江水,綿綿不斷。
交談之中,得知恩師數年茹素,方知她已皈依佛門,持佛名號,期歸淨土,不覺愈加親切。受恩師影響,數位同學亦親近佛法,參與放生,護持佛事,實實令人讚歎不已,歡喜不已。聊到佛法,莫名平添端莊,看來大家皆具佛緣。不知覺間,恩師與末學似乎成了主角,一一回答大家提出的關於佛教的問題。答問之間,當然以恩師為主,末學為輔,至於深淺,全賴恩師把握,以導歸正見為主,自是點到為止。對於初機而言,問題多為佛教常識,尚難談及法門與行持,但持名一法本為末學專修,故但有念觀世音菩薩、四字念佛、六字念佛者,末學自然全力推崇鼓勵,並稍解因緣。
談話間,知恩師曾學唐密,後改修淨土,亦曾專往印度朝佛聖跡,並往雞足山、東林寺禮拜,念西之心,昭然無疑,愈發令人感佩,更感佛慈悲召喚之恩。相談間,恩師與末學幾次欲轉話鋒,免擾眾人興致,卻又被大家拉回,孰不知正中佛弟子下懷。然世事終難久長,天下無不散之宴,遂與大眾依依作別。
此一行本為重訪故園,不意竟有舊友新識之緣,尤與恩師殊途同歸,成為念佛道友,著實喜難自禁。返程歸途,及目遠望,秋意更濃,淡了鄉愁,濃了佛緣,同沐佛恩,喜之又喜。若能於此生盡處,念佛西往,共赴蓮池,諸上善人,俱會一處,方為無上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