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淨宗
娑婆化主為物故,住想西方;
安樂慈尊知情故,則影臨東域。
斯乃二尊許應無異,直以隱顯有殊;
正由器樸之類萬差,致使互為郢匠。
──《觀經疏》
這一段話是在講第七觀「華座觀」的時候善導大師所解釋的。這段話很優美,意義也很好。
「娑婆化主為物故」,這裡說「娑婆化主」,就是釋迦牟尼佛。「為物故」就是為了眾生的原因。「住想西方」,他心中要把眾生引到西方極樂世界。
在《觀經》光臺現國的時候,佛陀也是住想西方的。韋提希夫人之所以在十方佛土當中獨選西方極樂世界,願意往生,是因為釋迦牟尼佛特別地神力加持,讓極樂世界顯現得特別明顯──顯現在正中,特別光明、莊嚴,其他國土一比就顯得比較暗淡一些。這樣,韋提希夫人一看就想往生西方極樂世界。這也是「娑婆化主為物故,住想西方」。
當然,這裡所講的是指第七觀「吾當為汝,分別解說除苦惱法」之文。怎麼樣能夠除苦惱呢?除非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不然,在這個娑婆世界,苦惱重重無盡,是除不盡的。所以,釋迦牟尼佛所想的就是讓我們求生西方極樂世界。
釋迦牟尼佛這麼一想,佛和佛之間心心相通,「安樂慈尊知情故」,「安樂慈尊」阿彌陀佛知道釋迦牟尼佛的心意,也知道韋提希夫人的心意,也知道娑婆世界眾生的根機狀況,這叫「知情故」。「影臨東域」,「臨」就是來臨;「東域」就是東土,就是娑婆世界,阿彌陀佛本來是在西方的。阿彌陀佛化身像影子一樣,說明佛來去無障礙,神通無礙,很方便,無方無所,影現在娑婆世界,當時大眾就見到「無量壽佛住立空中」。
「斯乃二尊許應無異」,「許」就是允許,這是說,此土世尊釋迦牟尼佛和彼土世尊阿彌陀佛,一個允許,一個答應,沒有差別。釋迦牟尼佛是許,許什麼呢?「我要為你說除苦惱法」,他許了這個。來應的是無量壽佛,他現身出來,住立空中,說:「我無量壽佛本人就是你的除苦惱法,你靠我就可以除去苦惱。只要你能夠靠上我,一切苦惱當下消除。」他是要說明這個意思。所以許和應是沒有差別的。
因為華座觀是觀阿彌陀佛所坐的正覺華座,在這一觀以後就從依報轉入正報了,所以,華座觀本身的內容是法藏比丘願力所成。釋迦牟尼佛講第七觀華座觀的時候,其實他心中所想的,是要引導眾生歸願力的,是要突出阿彌陀佛這個主角。這在華座觀是最明顯的了。
「直以隱顯有殊」,雖然二尊的意圖一樣,但是有的明顯,有的隱秘,這有差別。從釋迦牟尼佛來說,他講定散二善,是顯的;阿彌陀佛的弘願是隱秘的。釋迦牟尼佛是此土教主,常住在這裡說法;阿彌陀佛是彼土能人,他是影臨東域。這都有化度眾生的區別所在,但是本意是一樣的,就是指歸極樂。
為什麼有這樣的差距呢?「正由器樸之類萬差」。為什麼有顯有隱、有許有應呢?這是因為眾生的根機萬差不等。「器」是器具,是加工過的,比如做成一個桶或一個板凳。「樸」就是還沒有經過加工修理的原木,就是木頭原來的樣子。
「樸」可以代表眾生的真心、佛性,是沒有被染污改造過的、沒有被自力的執情加工過的這麼一個狀態。如果眾生是這樣的狀態,他就是一實之機,直接對他講念佛往生就可以了。可是眾生的心都被無明、被自力加工了,變成定善根機、散善根機了,變成了「器」;成了「器」,釋迦牟尼佛就要來講定散二善,來調化。
所以說「樸散為器」「返樸歸真」,要把這個「器」打碎,讓它回歸到本來樸實的原木狀態。比如大家看一個桶,就忘記了它是木頭的材料,就會想到它的作用,會停留在它的表相上,執著在那個地方。如果把它打碎,一看,這是木材,都是木頭。我們的心被無明、被自力變成了一個固定的狀態,本來是罪惡生死凡夫,要這樣修、那樣修,要通過十三定觀、三福業等等,就成為定善、散善種種的「器」,要讓它回歸到「樸」的狀態。當然,也可以反過來理解。總之,眾生有不同的根機,需要不同的方法來調攝。
在淨土門裡面,「樸」和「器」也可以有另一種理解。
「樸」就是眾生根機的本來狀態,也就是機深信,深信「自身現是罪惡生死凡夫,曠劫以來常沒常流轉,無有出離之緣。」如果能夠這樣如實地瞭解眾生本來的根機,這就是返樸歸真。當然,聖道門可能不這樣解釋,在聖道門,「樸」是指清淨的心體、眾生本來的佛性。
「器」就是一種自我的驕慢心、自力的執著心;也就是所謂「外現賢善精進之相,內懷虛假」,通過驕慢心,把我們本來這樣罪惡生死凡夫的根機、狀態作了修飾、掩蓋,好像成了賢善的人,這樣就離開了阿彌陀佛的救度。阿彌陀佛來召喚我們,來接引我們往生西方極樂世界,這個根機就扭曲了。所以,釋迦牟尼佛講定散二善的作用,就是用定善和散善來誘引我們,因為我們執著於自我賢善的誇讚,他就通過這個來誘引;然後以三心來轉化我們。這樣就讓我們回歸、體認到我們是罪惡生死凡夫的本來狀態,就是所謂返歸於「樸」,這樣我們才能聽得到阿彌陀佛在彼岸的呼喚聲。
「致使互為郢匠」,就是說,釋迦牟尼佛和阿彌陀佛之間是很好的配合關係。「郢匠」是一個典故,記載在《莊子》裡:有兩個人,一個人是在牆上刮白灰的,另一個是做木工活的,這兩個人都是高手。不要看他們是木匠、泥瓦匠,過去的人都有道在裡面,都是有道的修行人。怎麼知道他們是有道的修行人呢?泥瓦匠在刮牆的時候鼻子上沾了一點白灰,薄如蟬翼的一點。但是他提著灰桶,也不方便擦,他就喊那個木匠:「來來來,把我鼻子上的灰弄掉。」那個木匠是怎麼弄的呢?木匠拿了把大斧頭,說:「好,你站好了,鼻子伸過來。」運斤如風,一斧頭下去,白灰沒有了,鼻子是毫髮無損。這個本領不簡單啊!一般人要是一斧頭下去,不要講鼻子沒損傷,腦袋都要分成兩半了。這個典故不單是說木匠本事高,泥瓦匠的本事也不低,甚至更高,因為他敢讓木匠來砍,心裡是很有底的。
當然,這不是說釋迦牟尼佛和阿彌陀佛二尊到底是怎麼對應典故中兩位匠人的,而是說明二尊配合得很默契,「出神入化」或「爐火純青」都不足以形容,所以說「二尊許應無異」。這也顯示二尊佛意是一樣的。
釋迦牟尼佛是「要門」教,他度化眾生的作用和「弘願」教是有差別的,這就好像典故中刷白灰的刷白灰、拿斧頭的拿斧頭,那是不一樣的。釋迦牟尼佛的化用是什麼呢?就是指向西方,要「眾生聞者,應當發願,願生彼國。」
阿彌陀佛的「弘願」教就是彼土召喚:「汝一心正念直來,我能護汝!眾不畏墮於水火之難。」釋迦牟尼佛不會講這句話,雖然佛佛道同,但弘願只歸於彼土阿彌陀佛。釋迦牟尼佛只能說:「仁者,但決定尋此道行,必無死難!若住即死。」你要是停下來耽誤了,就死定了。釋迦牟尼佛要講的話是發遣,說「你要去往生!」這是他的要門的作用;而阿彌陀佛弘願教門說「我來救度你,我保護你,我保證你往生!」所以,二土世尊的化用是有區別的。
然而究竟來說,兩土世尊的本心、本意是沒有差別的,發遣和呼喚,他們的心意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