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人欢喜的阿弥陀佛金铜群塑
在美国波士顿市内着名的「翡翠项链」公园和亨廷顿大道之间,坐落着以收藏东方艺术品着称於世的波士顿美术博物馆(Museum of Fine Arts Boston,,简称MFA;又称波士顿艺术博物馆)。目前,共有十件以阿弥陀佛为主题或与阿弥陀佛直接相关的艺术作品被收藏在这里。这件令人愈看愈欢喜的「范氏造阿弥陀佛及胁侍群塑」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组在赵州桥附近出土的隋代(隋开皇十三年,西元593年)金铜佛群像,根据底座雕刻的造像供养人资讯而被称为「范氏造像」。此像於十九世纪後期出土後,曾被当时的两江总督端方收藏,端方死後,又流落日本,1922年入藏美国波士顿艺术博物馆。(但香炉、蹲狮、力士等构件则是在1947年才最终补成完壁的。)
与我们现在所熟悉的设计不同,这件群像作品不限於西方三圣的组合,而是加入了二声闻、二缘觉和二力士,一铺九尊,分别排列在双层佛床之上,通高76.5公分。六世纪下半叶是净土宗艺术发展的关键阶段,以传统「尊像」表现(阿弥陀佛、无量寿佛或观世音菩萨像)为基础、描绘西方净土世界的作品首次被创造出。金铜阿弥陀佛整铺造像产生於隋初的北方,形成原因:一是金铜佛像的造型和工艺已至臻成熟,尤其已形成中国金铜佛像的中心──河北;二是专修念佛往生阿弥陀佛极乐净土的净土信仰渐趋流行。保存至今的隋代阿弥陀佛整铺造像共三件,既是净土宗信仰流行的重要实物证据,也是金铜佛像的顶峰之作。
「范氏造像」是三件中人物数量最多,体量最大的一件。它给人最直观、最强烈的感受是充满了喜感──藉由独特与精美的艺术感传达出的直摄人心的法喜。
给人如此深刻的冲击力源於其精巧独特的设计和精湛细腻的工艺。从设计上看,这铺造像非常复杂,人物众多,神态各异,然而却装饰华丽,造型协调;人物之间以及人物和器物之间的空间布局完美,主次分明,整体充满了建筑感和动感,挺拔秀逸。
从工艺上看,蹲狮、力士等分铸井靠插榫连接,人物面部、头光和衣饰、菩提树叶等细节部分处理得非常精准细致,活灵活现,引人入胜。
具体欣赏起来,值得凝眸细品的亮点实在不少。
整体远观,造像虽鎏金多有脱落,铜锈也累累斑驳,但整体保存完好,底座之上一双镂空菩提树构成的巨大後背造型异常精美。一组组图案化的菩提树叶依次迭起,茂密的树叶交织在一起,五片向下的树叶组成一簇,顶部左右对称的七簇树叶顶部各有一坐佛,形成一个升腾感极强的尖拱形树冠,让人不禁联想到《无量寿经》中「华光现佛」一段经文:
「一一华中,出三十六百千亿光;一一光中,出三十六百千亿佛,身色紫金,相好殊特;一一诸佛,又放百千光明,普为十方说微妙法。如是诸佛,各各安立无量众生於佛正道。」
两侧枝叶之间各嵌有三尊莲花化生童子,底端又垂下缨珞束带铃铛,也多为镂空,精细得彷佛可以随风荡漾。镂空造型为作品整体带来很好的通透感,尖拱形树冠则将视觉引向更高的空间,使得金铜质地的作品丝毫不显沉重或沉闷,反倒多了几分空灵和轻盈。
从人物及其布局来看,正面中心靠後为主尊阿弥陀佛,螺发,面相慈悲圆润,双耳垂肩,双目微垂,俯视娑婆芸芸众生,双唇微启,略带笑意,如有妙音出於其中。其头光中部饰透雕莲叶纹,佛顶位置莲叶上有一尊结跏坐佛,光外饰以桃形火焰纹。主尊身形颀长,着袒右袈裟,内着僧只支,左手施与愿印,右手上举施无畏印,结跏趺坐於束腰须弥莲座上。佛像雕刻的极其朴实简洁,但身後的头光及须弥座却繁富华丽,特别是头光犹如跳动不已的火焰,与佛像笑意吟吟的慈悲安详神态构成了鲜明的对比,无不衬托出阿弥陀佛藉其深湛智慧所获得的超凡的心灵宁静。
宽大的双层台座前,观音菩萨与大势至菩萨头戴高冠,火焰头光位於宝冠後方,宝缯垂至地,披帛、璎珞饰品庄严全身。观音菩萨右手持净瓶,左手自然下垂,立於阿弥陀佛左侧前方。大势至菩萨立於阿弥陀佛右侧前方,头部略向右转,双目垂视,身体形成了优美的曲线,双手合十於胸前。二位菩萨同样笑意盈盈,眉目弯弯,双唇微闭,嘴角上扬,似是听闻妙法的喜悦不胜言表,又似了知这世上又多了一位念佛人而欢欣不已。
阿弥陀佛两侧各有二尊形态稍小的声闻、缘觉立像。缘觉头顶呈大螺髻形式,此类缘觉像在北朝晚期流行於河北,此外河西及四川地区也出现过。
缘觉前方是佛的两大弟子,左边迦叶手捧经卷,似在读诵;右边阿难左手上举托经函,右手持瓶自然下垂。四尊立像也都以流畅细腻的身体比例、衣饰纹雕以及柔和欢喜的面部表情传达出平静却有力的感染力。
下层佛床前沿两端有一对力士,体量虽小,却孔武有力。力士内侧各有一护法狮,面对蹲踞,中间有一博山香炉供养。
整部作品,人物众多、工艺精湛、造型繁复且有序,使佛经里描述的佛国净土幻化为可观感的物体。从核心的「西方三圣」,到胁侍之缘觉与声闻(弟子)像,再到下层佛床前沿的护法力士和树冠上七尊化佛,在这件令人叹为观止的金铜群塑以跳跃性的比例加以表现,藉此彰显西方三圣的崇高地位,增强了整铺造像的庄严感。
在佛教造像史上,以范氏造像为代表的隋代阿弥陀佛整铺造像,完成了一次造像主题的转化──其表现重点已不再是阿弥陀佛或西方三圣,而是一方微缩的极乐净土。
欣赏穿越时光的艺术国宝,欣慕无有众苦的极乐净土。净土之乐乃众乐之极,佛与菩萨的微笑在眉在目,在口在身,从细节到整体都散发着欢喜。然而这种喜不同於一般的乐,不是娑婆造业勇猛的众生陷於五欲六尘中的一己肉身欲足之乐,粗浅、局限、短暂,而是於法中、心中、深里流溢出的为众生得大利的法喜,深沉、广大、永恒。
佛宣居士